Chapter 04  云树遥隔(第2/7页)

“韩序,清醒点。”她眼底无澜,探不出任何转圜,“你明白的,我们两家人之间最不需要的一样东西,就是叙旧。”

只这一下,他如鲠在喉。他悄悄看向她空空如也的细腕,那里,竟然已经没有了那条银链子的踪迹。

“我很想你,年年。”

倪年别过脸,让这独白扑了个空。

“我服役期满回到泉州的时候,你们已经卖掉了家里的大厝,至此音讯全无。三年,不,算上我在部队的两年,五年了,我常常想如果你们再也不回家,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家?她被这个字蛰到:“房子都卖了,何以言家?”

胸口仿佛被抡了一锤子,韩序闭上眼,良久后睁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如果你愿意,我会替你和阿哲把屋子买……”

“赎罪吗?”倪年打断他,唇边扯出凄恻的笑,“别闹了……”

膝头的手指慢慢蜷拢,刹那间他双目通红。

“我并不想见你,但你找到这里,其实也好。”时间本就欠了他们一个割袍断义的机会,如今说清,日后彻底陌路,“韩序,我们不要再做朋友了。无情也好,狠心也罢,都算我的。”

“年年,我求你别这样……”

“除了倪哲,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她这样说着,最后凝视他,那副阔别已久的深情眉眼,到头来终成祭奠,“你就当作是我不够宽宏善良,有些事,就是穷极一生也没办法原谅。”

窗外是夜,灯火点点。

倪年披着吹干的长发回到房间,听完伍月的几条催促微信后,不得不打开电脑登上语音软件。

日前司徒今在网站上发了条广邀同好的公告,本着兵不在多而在精的考量,9?迎来了几位各有所长的新成员,于是便约在今晚开内部聊天大会。倪年进到频道,大家都已经侃开了,恰好赶上陈勒没正经的吐槽:“真的,你们别不信爷,这要是打起仗来,像伍妈和我小老婆这么有觉悟的女人,八成冲锋陷阵,不破楼兰终不还。”

有人随即便问:“那司徒呢?”

陈勒呵呵:“她?隔江犹抽万宝路。”

一瞬间人人笑翻,都以为司徒今会开麦叫陈勒“滚”,没想到她在公屏上回了一个“准”。

迟来的倪年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房门被叩响,她扭头,是端着碗勺的倪哲。他已经放了暑假,知道老姐今天献了血,便煮了桂圆红枣汤给她补血养气。

“医院里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吃晚饭时就发觉倪年食不知味,于是做弟弟的此刻问道。

她舀着一颗桂圆,点点头:“嗯,科室里的事。”

倪哲没疑心,顾自坐下来,瞥见床头那个泛旧却一尘不染的相框,便伸手拿过,笑了笑,说:“好奇怪,我明明从没亲眼见过妈妈,但每次看着她的照片,都觉得这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吧。”

沉闷一天的倪年这时终于弯了弯嘴角。

那是倪家夫妇的结婚照,将近三十年的旧物,相片上新郎气度昂藏,新娘清风优雅。他们的母亲魏伊人,曾是闽南交响乐团最年轻的第一小提琴演奏家,也是鲤城魏家唯一的女儿,天生丽质,家门显赫。如此惹人艳羡的大家闺秀,饶是被家族以断绝关系相胁,也毅然嫁给了情真意切的倪和平,却在分娩二胎时突发羊水栓塞,未能救回,死在了产房的病床上。

那年倪年四岁。

她放下捧着的碗,伸手摸了摸倪哲的眼睛和鼻子:“你这儿,还有这儿,都长得像妈妈。”

他自己也摸一摸,笑容在灯光下有些单薄。把相框放回原位,倪哲起身说:“我去把锅里剩下的汤盛起来。”

倪年目送他走出房门,那些被他压在喉头的欲言又止,其实她都明白。聊天会还在进行,她继续吃着桂圆红枣汤,顺手登上9?的网页,进入后台,发现一笔刚下单没多久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