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根据他信札的一幅画像

最近我一直在重读莫扎特的书简(亨利·德·居尔松的法译本)。我认为它们应该摆在每一所图书馆的书架上,因为它们不仅对艺术家有用,而且对普通人也有教育意义。如果您读了这些书信,莫扎特就会成为您终生的朋友。他慈祥的面容将在您困难时出现在您面前;您在痛苦、烦恼时将听到他那孩子般的朗朗笑声,并一边回忆他面对苦难那么勇敢坚毅,一边对自己的畏缩、沮丧感到羞愧。让我们捕捉他的记忆吧,因为它们转瞬即逝。

莫扎特打动我们的首先就是他的心理非常健康。考虑到他的身体远谈不上健壮,这就更难能可贵。他的所有心理功能好像都十分平衡;他的灵魂充满情感却又能很好地自我控制;他的心灵十分镇定,情绪稳健,即使遇到像他母亲去世和他热恋康斯坦丝·韦伯小姐这样的事也从没失去理性。他很智慧,思路清晰,能本能地把握大众的喜好,选择最佳路线夺取成功。他也能巧用自己高傲的天才去克服世俗的弊病,而又不会伤及自身。

这种心理上的平衡在天生充满激情的人当中实属罕见,因为所谓激情就是指情感过度。莫扎特什么情感都有,但他没有激情——他有的其实是极端的高傲和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有天才。

一天,一位朋友对他说:“萨尔茨堡大主教认为您十分自傲。”

莫扎特并不试图隐瞒自己的高傲;对那些伤害他自尊的人他会高傲地予以反击,说:“使一个人高贵的是他的心灵;我可能不是伯爵,但我拥有的尊严也许比许多伯爵加在一起还多。一个人,无论他是仆人还是伯爵,但只要他污辱我,他马上就成了低级流氓。”1777年他二十一岁时,他对两个嘲笑他获得“金靴刺十字勋章”的家伙说:“你们可能获得的所有勋章我都会轻而易举地获得,比你们成为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要容易:即使你们死后再生一回,你们还是比不上我。”他补充说:“我当时气坏了。”

他通常把别人对他说的所有恭维话都仔细地记在心里,有时还面不改色地加以引用。他在1782年对一个朋友说:“考尼茨亲王对大公说,像我这样的人每一百年才在世上诞生一次。”

当他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时,他会怀恨在心。一想到要受雇于某位亲王,他就难受之极,说(1778年10月15日):“这念头让我不堪忍受。”有一次萨尔茨堡大主教谈到他时出言不逊,他听说后气得“浑身发抖,像个醉鬼似的在街上晃荡。最后回到家里就上了床,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缓过劲儿来”(1781年5月12日)。他说:“我打心眼儿里仇恨这个大主教。”后来他又说:“谁要是冒犯了我,我一定要报复他;而且要变本加厉地报复他,不然便是只回敬了我的敌人而没有纠正他。”

当自尊心受到危及时——有时只是意愿可能得不到满足——这个充满敬意的孝顺儿子就会变脸而成为自己欲望的主宰。

“我根本不承认您信中的那个您是我父亲;这封信当然是出自一位父亲之手,但它不是出自我的父亲。”(1781年5月19日)

他在得到父亲的允许(1782年8月7日)之前就结了婚。

假如您刨去莫扎特极有自尊心这点不算,您会发现他是个非常快活和开心的人。他像个温柔的女人(或更像个孩子)那样,同情心来得特别快;他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戏谑,会像个淘气的男孩那样搞各种恶作剧。

他通常十分活跃,对什么都感到有趣儿。他很难安静地多坐一会儿,总是唱啊跑啊跳啊,遇到可笑的事会笑得死去活来,甚至对不可笑的事也会笑得前仰后合。他爱开好的和坏的玩笑(尤其是坏的,有时还开粗俗的);他不加思索,欠考虑,但没有恶意。他喜欢使用一些没有词义的怪词,如:“施图鲁!施特利!……克纳勒尔,帕勒儿……施尼普……施纳普。……施努尔……施奈帕泼尔!……施奈!”我们在他写于1791年7月6日的信里就找到了一些这类怪词。他在1769年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