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2/4页)

哈米把他14岁生日时父母在伯利恒给他买的画架也拿来了,他妈妈一直把画架和他以前的调色板一起保存在橱柜里。感受它木质的边框被握在手中,触摸干掉的颜料的凹口和第一次弄出的污痕,是多么触动人心。他把画架支起在客厅的中央,背对着阳台上工作区流泻进来的光。他把自己的画刷、罐子和颜料管放在从屋外找到的一块覆盖着蜘蛛网的木板上,他在一把椅子上蹭掉了那些网。但他没从自己的画夹中拿出那五张包在纸巾中的画,他还是没开始作画。

一切源于想在屋外吊一张吊床的念头。他已经在走廊里整理出来一个很不错的咖啡吧,他早上会坐在那里,晚上也会在那里消磨时光,看着外面的花园和远处的旱谷。一天,从拉马拉的家中骑车回来(玛万为他准备了一辆崭新的五挡带登山轮胎的自行车),他把车停在了伽芬河的东入口,靠近路边的一个西瓜摊旁边。这里没有什么人,他选了一个中等个头的西瓜,拍打它绿色的外皮,听回声。他拿出20块钱,然后喊正在摊子后面的破旧布吊床上打盹儿的卖瓜人。店家不知道哈米能在哪儿买到一张吊床,但建议他去十字路口的苗圃那儿试试。哈米走过温室内起伏的小路,在陶瓷花盆、花瓶和花园装饰的旁边发现了一张红白蓝交织的吊床,产自中国。他马上就想到要把它放在哪里了——在园子的西北角,桑树的下面。

但当他回到家,站在园子及膝的杂草中时,他决定在把吊床挂起来之前先整理一下这块土地,即使只是从地上清除腐烂了的果实。他认出了一棵苹果树、一棵石榴树,也许还有一棵榛子树。这个是柠檬,那个一定是樱桃,它们都滚满泥土,无人问津。几只没有掉下来的水果枯萎在枝头,被鸟儿啄食,剩下的散落一地,干瘪,发霉。树后是一口盖着生锈金属皮的井。当他搬走堵着门的石头时,他发现一间工具室:一辆翻倒了的独轮手推车下是两把耙子、一把锄头、一把丁字斧头、一把干草叉、一把古老的羊毛剪和一副园艺手套。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除草,又用另一天修剪树木。他用锄头根除了茅草和蓟,用手推车来来回回地运送杂物。那是7月的头几天。今年的夏天相对温和,喀新风还没有开始,但是空气很干燥而浓厚,他在太阳底下一工作就是一个早上。快11点的时候,他全身都是汗水,脸颊也变得通红,他把自己的汗衫脱下擦拭腋窝和脖子。他喝着瓶装水,把汗衫顶在头上,就像海盗的大花头巾一样在脖子后面系住。他光着上身继续劳作,只穿短裤和他脏兮兮的运动鞋。到中午的时候,他的胳膊感到酸痛,戴着手套的手也变得涨红和发烫。他在水龙头上洗了脸和手,去厨房喝掉三罐可乐,抓起一张皮塔饼和一块奶酪,然后走出前院去邻居家。邻居家有一片很大的玫瑰,几乎是一棵树了,天鹅绒红的玫瑰缠绕在门前的香桃木树篱上。他敲门,邻居请他进家喝杯咖啡、吃点饼干,还带他参观了自己美丽的花园。半个小时之后,他拿着一把电锯和一把斧头,肩上扛着一架梯子和加长了的缆绳离开了。

他是在一块毫无生机、干裂的土地上开始工作的。但是,在他耕地、翻土、浇水之后,大块黑色松软的土地在叉尖下分解了,各种各样的昆虫和寄生虫爬了出来,蜗牛和甲壳虫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在太阳慢慢落山、影子逐渐拉长的时候,被松过的土地发出醉人的香气,直冲鼻腔。他用软管把挖在树干旁的排水井一个个灌满,那七棵树似乎发出了畅快的叹息。

隔天,他买了一大袋肥料和一些杀虫剂。苗圃的主人说,当他还是个在十字路口卖花的小男孩的时候就认识了法耶德太太。他推荐给哈米捕蝇草和防鸟的网子。因为兴奋而晕乎乎的哈米还买满了六大箱盆花、蔬菜种子和香草。他借用苗圃主人的电话打给沙迪,让沙迪来接他。在等待的时候,他灵感突发想建一座假山庭院当作那些小生物的避难所。他想象着一个圆形的、种上水生植物的池塘。夜里,里面会传来蟾蜍的叫声,还会有蜻蜓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