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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也是聚会参与者,也喝了不少酒,她们在电话里聊了很多,也许是酒的原因,小芳今天的声音也并不像平常那么温柔和理性,在醺醉的状态下,她反客为主,向冰倒起了自己心中的苦水:结婚十多年了,她一直未育,表面上讲是要当丁克夫妻,私底下不知找过多少医生吃过多少药打过多少针吵过多少架,她的丈夫,也是聚会参与者,他们在大家面前展示出的相亲相爱,曾让冰羡慕得牙痒。

小芳对冰说:“你不要把自己当成世界上唯一一个遭受痛苦的人,其实每个人都像一个石榴,外表油亮鲜艳,内心却伤痕累累。就拿今天聚会中级别最高的王县长来说吧,他的母亲得了老年痴呆症,他是个孝子,为了母亲的病几乎牺牲了所有的休息时间,看看也有些心力交瘁的感觉;开奔驰的阿彭,前段时间和妻子离婚,妻子找了律师团,要将他的公司拆分;始终笑呵呵的老刘,就是我们都羡慕他健壮的那个,前段时间他的妻子下岗了,他正焦急着为她找工作;而一直耍宝讲笑话的老邹,前段时间借钱炒股被套,险些喝了百草枯。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与人言的伤痛。老天爷像给物体以影子一样,将幸福与不幸同时给了我们。”小芳最后幽幽地说了一句。

不知是酒精渐渐挥发,还是小芳的话起了作用,冰的眼前突然开朗了许多,卧室也不再显得那么空旷和绝望。她发现,以往,她只看见自己的不幸福,并把自己当成世界上唯一不幸福的人那样顾影自怜,是多么狭隘和愚蠢的事情。既然肩膀是老天给的,那么挑子也自然是老天给的。她现在能做的,便是珍惜自己被别人赞美和羡慕着的一切,然后以此为药,去疗治自己的伤。

就在她想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不看号码她也知道,一定是那个聚会时说起少年时代的她时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光彩的男人打来的,他多年来一直单身不结婚,大家都不知道原因,只有她知道……

不要为你是一只鹰而感羞愧

大学毕业的时候,他被分配到很偏远的一座水电站工作,这里离最近的一个小镇有二十多公里,电站内部食堂、小卖部、幼儿园样样都有,自成一个小社会。

电站有正式员工一百多名,加上家属和小孩,共有五六百人。在这个偏远而封闭的小社会中,男人女人们热衷于打麻将和讲一些飞短流长的事情,让他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喜欢看书,喜欢听外国音乐看欧洲影碟,每次进城都会买些新书和碟片回来。这让别的同事们感觉不可理喻,他们说:每天打麻将的时间都不够,还有时间看书?电视里演不完的电视剧,还花钱买碟,真是钱烧的!

如果分歧仅止于这些的话都要好些。问题就在于,长年生活在山里的老工人们又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们常会快乐地来到他寝室门口喊:

“打麻将?三缺一!”

“我套了只野狗,来喝口汤?”

“别看书了,喝酒去!”

打麻将、吃狗肉、喝酒都是他不喜欢的。他更不喜欢的是在干这些事情时,人们叼着烟卷赤着膀子乌烟瘴气地讲荤笑话。最初去过几次,因为受不了烟熏火燎酒刺激,心中恐惧,后来渐渐找理由不去了。这就变成了不合群,傲众,瞧不起人。在这小山沟里,背上这样名声的人通常是惹人厌恨的。因此,他的工作生活就不那么顺利了。人们渐渐对他开始怀有敌意,在一个充满敌意的环境中,随时面对别人的刁难和苛责,让他觉得生活没有任何趣味,受挫折感极其强烈。

为此,他绝望得想发疯。他给上大学时的老师写了封信,讲述自己的苦恼。他说,在他生活的空间里,他与别人从内到外都不一样,周围的环境和事物运行规律与他理解的完全不同,他感到很无力,不知该怎么办?究竟是委屈自己,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向自己并不认同的周边环境看齐;还是坚持自己所喜爱的东西,我行我素旁若无人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