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4/8页)

女人把车交到他手上,他们像工友们传说的那样,骑车走了很远的路,来到城中村一处僻旧的出租房里。在那间只有一张床和堆放着各种杂乱衣物的小房间里,三娃闻到久违的宝宝霜味道,这味道,让他眼前闪过了许多和小翠在一起的画面。

他看见小翠扛着锄头从半山腰回来,太阳在她背后散着红红的晕光……

他看见喜床上,小翠眼里闪闪发亮的红烛……

他看见来城市的列车上,小翠托着下巴,盘算打工挣来钱之后的未来……

他看见小翠近乎疯狂地想早点挣够了钱回家而咬牙切齿的表情……

他发现,这表情与此刻身体下那女人的表情,惊人的相似。

就像有人横空浇下一盆冷水,让他全身冰凉。刚才体内汹涌狂奔着的那股热流,一瞬间冻成了冰凌。

他僵在了女人身上,眼里噙满了泪水。

女人问:“你……不满意?”

“不,不,我突然想起了我老婆。脑子里全是她……”

女人沉吟了,说:“刚才,我脑子里也全是我男人。”

“那……那咱们,还……”

“唉,正因为想着他,我才……他住在医院里,等我送钱呢。”

三娃脸一下红了,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女人叹了口气说:“如果刚才在路边,你梗着脖子走了,才对不住。现在,我得谢你,你在帮我,我很久没交房租,房东明天就要赶我了。”

空气像一团蘸了水的棉花,让人呼吸困难。三娃有些出不了气。

他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掏出来,连同内裤里那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的100元钞票,再加一张前些日子刚买的新IP卡,放到床上。

女人说:“谢谢。”

三娃像挨了一耳掴般的难受。

屋外没灯,在迷宫一样的屋群中,他跌跌撞撞找了很久,才回到来路上。

他的手上,有一股好闻的宝宝霜味,在寒冷的夜空中传得很远。

天上,月亮也闻到了一般,很奇怪地冲他笑了笑。

刘大财的媳妇要来了

从下午1点开始,民工刘大财就开始在寝室里转悠,逢人就赔笑,在这个人身边站站,又到那个人身边站站,一副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样子。寝室里其余几个室友都知道,刘大财的媳妇要来了。

刘大财是去年10月结的婚,至今也有一年多了,他的媳妇在城市另一端的一家皮鞋厂上班。鞋厂老板似乎对已婚的女人有仇,宣称自己厂里决不招已婚女工,他说到做到,凡已婚的女工都从他厂子里消失了,报社和妇联都关注过这事,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刘大财就和老婆当了一年多的“地下夫妻”。他们平时难得一聚,为了省钱电话也很少打,但一到周末,妻子就会洗掉身上浓烈的皮鞋胶水味而涂着一脸好闻的香味来找他,他俩就能在一起幸福而快乐地度过半个美好夜晚。在末班车来临之前,他们便会分开,之后的两天,刘大财连手也不洗,任妻子的味道在指尖由浓到淡直至于无。之后,便又是长长而揪心的又一次等待。

在等待的这些日子,刘大财也会和同寝室里几个后生一道去那些躲在深巷里的录像厅看录像,但他通常只看一元钱一张票的“素片”,而不愿看2元一张票的“荤片”。他不看荤片的理由有三个:一是为省钱。2元钱已是他一天十分之一的收入了,划不来。二是他觉得看那些胀死眼睛饿死×的东西,除了让自己更难受之外再没有什么益处。他邻床的小福,每天宁肯少吃饭都要看荤片,每晚回来窝着被子弄得床板乱响睡不着觉,脸只剩二指宽了,还不是让荤片给折腾的?除此之外,他不看荤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觉得这样会很对不起自己的老婆,他怕看惯了那些皮肤粉白透红身材凸陷分明的美女之后,再看自己的老婆会嫌她太胖太黑脸上有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