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4页)

“我说过了。”

“韦德夫人在哪里?”

“就在她屋里靠近门口的地方。门开着。”

“客厅里亮着什么灯?”

“一盏台灯。他们称为桥灯的那种高脚台灯。”

“阳台上亮着什么灯?”

“没灯。光线是从她屋里出来的。”

“她屋里亮着哪种灯?”

“没多亮。大概是床头灯。”

“不是屋顶灯?”

“不是。”

“她脱去衣服后——你说,她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穿上了睡袍。什么样的睡袍?”

“蓝色睡袍。长的,像家常便袍的那件。她系了腰带。”

“所以,如果你没有看见她脱衣服,就无法得知她睡袍里面到底有没有穿衣服?”

他耸耸肩,似乎有点顾虑。“没错儿。可是我看见她脱衣服了。”

“你在撒谎。客厅里没有一处能让你恰好看见她站在门道里脱衣服,她在房间里面你就更看不见了。她得走出屋子,站在走廊边上,你才能看见。要是那样,她也会看见你。”

他只是瞪着我。我扭头望着奥尔兹。“你去过那栋宅子。赫南德兹警监没有去过——他去过没有?”

奥尔兹微微摇了摇头。赫南德兹皱着眉头,没说话。

“赫南德兹警监,如果韦德夫人在门道里或者房间里,客厅里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看见她,哪怕是她的头顶——即便他站起来——而他说他是坐着的。我比他高四英寸,如果我站在前门近旁,最多也只能看到她房间的门框上缘。她得走到走廊边上,他才能看见他刚才描述的情形。为什么她会那么做?甚至为什么她会站在门道里脱衣服?实在说不通。”

赫南德兹只望着我。然后他看了看甜哥儿。“那时间的问题怎么讲?”他和气地问我。

“他诬陷我。我说的都能得到证实。”

赫南德兹朝甜哥儿说了句西班牙语,说得太快,我没听明白。甜哥儿只是看着他,一脸不快。

“把他带下去。”赫南德兹说。

奥尔兹用拇指一下拉开了门,甜哥儿走了出去。赫南德兹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支叼在嘴里,拿一只金打火机点燃了。

奥尔兹回到屋内。赫南德兹平静地说:“我刚才告诉他,如果是庭审,他在证人席上讲这些,会因为作伪证被关进圣昆丁监狱蹲一至三年班房。他好像不怎么放在心上。显然他在为什么事烦恼。老一套,胯下作祟。要是他在场,而我们又有理由怀疑是谋杀,那他会是一个怀疑对象——不过他更可能使刀子。我之前有个感觉,韦德的死令他相当难过。奥尔兹,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奥尔兹摇摇头。赫南德兹看着我,说:“明天早晨再来一趟,在你的证词上签字,我们可以打印出来。必须在十点之前呈上调查报告,当然是比较粗略的。这样安排,你觉得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吗,马洛?”

“你是否介意换个问法?你这么说好像有什么我喜欢的地方似的。”

“哦,”他有些不耐烦,“你走吧。我要回家了。”

我站起身来。

“当然,我从来没真的相信过甜哥儿告诉我们的那些东西,”他说,“只是拿来当开瓶器用。我希望你别反感。”

“没感觉,警监,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们望着我走出去,没道晚安。我从长长的走廊出来,走到希尔路入口,钻进汽车,开回家去。

的的确确一点感觉也没有,心里空旷得就像星辰之间的空间。到家后,我调了杯烈酒,站在起居室敞开的窗前,听着月桂谷大街上汹涌的车流声,望着山肩上庞大而愤怒的都市夜景,对影独酌。远处,警笛或火警的哀号时高时低,长久而彻底的安静坚决不出现。一天二十四小时,一些人在不断地逃遁,另外一些人在努力地追赶。在包藏万般罪孽的黑夜里,有人正在咽气,成为残废,被飞来的玻璃片割伤,在巨轮之下支离破碎,在方向盘前头破血流。被殴,被劫,被勒死,被强奸,被谋杀。忍饥挨饿,病魔缠身,百无聊赖,孤独绝望,懊悔自责,担惊受怕,怒气冲天,冷酷无情,焦虑不安,哭泣颤抖。一个不比其他城市更糟的城市,一个富裕的、生机勃勃的、充满骄傲的城市,一个迷失的、精疲力竭的、极度空虚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