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迟早要做的事(第2/4页)

必须尽快处理的事有几件。一件是给秋川笙子打电话以便从她口中听得真理惠回家的前前后后。再一件事是给柚打电话,告诉她我想见她畅谈一次。我已经在那漆黑的洞底下了务必如此的决心。时机已经到来。另外,当然还得给雨田政彦打电话。我为什么从伊豆高原的护理机构突然消失、这三天何以去向不明——需要就此做出解释(至于成为、能成为 怎样的解释,我自是心中无数)。

不言而喻,不能在这个黎明时分给他们打电话,要等多少常规些的时刻到来才行。那一时刻——倘时间正常运转的话——不久即将到来。我用锅热牛奶喝了,嚼着饼干眼望玻璃窗外。窗外黑暗漫无边际。不见星星的黑暗。到天明还有些时间。一年中夜间最长的季节。

先做什么好呢?我琢磨不出。最地道的是重新上床睡觉。可我已经不困了。没心思看书,也没情绪做事。该做的事一件也想不起来。于是决定姑且洗澡。往浴缸里放水。等水满时我躺在沙发上怅怅地眼望天花板。

我何苦非钻进那个地下世界不可呢?为了进入那个世界我不得不亲手刺杀骑士团长。他成为牺牲品丢了性命,我因之在黑暗世界接受若干考验。其中当然必有理由。地下世界有真真切切的危险,有实实在在的恐怖。那里无论发生多么离奇的事都无足为奇。情况似乎是,我通过千方百计钻过那个世界,通过经历那一程序,而将秋川真理惠从哪里 解放出来。至少秋川真理惠已平安返回家中,如骑士团长预言的那样。但我未能在自己在地下世界的体验同秋川真理惠的返回之间找出具体的平行关系。

那条河的水或许具有某种重要意义。说不定由于喝了那条河里的水而导致自己体内有什么发生了变异。逻辑上很难解释,但我的身体怀有毋庸置疑的切实感受。由于接受那一变异,我才得以穿过物理上无论如何都不至于穿过的狭窄横洞而到另一端来。而且,在我克服根深蒂固的对密闭场所的恐惧之际,唐娜·安娜和妹妹路给我以引导和鼓励。不,唐娜·安娜和路有可能是统一体 。她是唐娜·安娜,同时又是路。或许她们保护我免受黑暗力量的侵害,同时保护了秋川真理惠的人身安全。

可是说到底,秋川真理惠被幽禁在哪里了呢?问题首先是她果真被幽禁在哪里了吗?我把企鹅护身符给了(倒是不能不给)摆渡人“无面人”这点给她身上带来了不好影响不成?或者相反,那个饰物以某种形式起到了保护秋川真理惠人身的作用?

疑问数量有增无减。

前因后果或许能从终于现身的秋川真理惠口中多少得到澄清。作为我只能静等。不,事实以后也可能在扑朔迷离之中不了了之。秋川真理惠全然记不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未可知。或者就算记得也不向任何人透露——说不定她已如此下了决心(一如我本人)。

不管怎样,我都有必要在这现实世界再见一次秋川真理惠,两人单独好好谈谈,有必要就这几天当中各自身上发生的事交换信息。如果可能的话。

但是,这里果真是现实世界吗 ?

我重新观望自己周围的世界。这里有我熟识的东西。窗口吹来的风有一如往常的气味,四下传来听惯了的声响。

可是,乍看上去是现实世界,而实际未必是。可能仅仅是我自以为是的现实世界罢了。我也许进入伊豆高原的洞,穿过地下世界,三天后从错误的出口出到小田原郊外的山上——我返回的世界和我离开的是同一世界的保证哪里都不存在。

我从沙发欠身立起,脱衣泡进浴缸,再次用香皂认真清洗全身每一个边角。头发也仔细洗了。刷牙,用棉棒清耳,剪指甲。胡须也刮了(尽管没长多长)。内衣再次更新。穿上刚刚熨烫过的白色棉质衬衫、带裤线的黄褐色卡其裤。我要尽可能彬彬有礼地面对现实世界。但天还没亮。窗外一片漆黑,黑得让我觉得没准早晨永远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