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充满和它数量相同的死(第3/7页)

“父亲情况总算像是稳定下来了。”雨田仍双手插在裤袋里说道,“早上开始一直不停地咳嗽,呼吸困难,担心直接导致肺炎,但稍前些时候平复下来,现在好像睡得正香。反正去房间看看吧!”

“我一起去也不碍事的?”

“还用说!”雨田道,“见见好了,不是专门为这个来的吗?”

我和他一起乘电梯上到三楼。走廊也同样简洁而保守。装饰严格控制在最低限度,只是走廊长长的白墙上勉强挂了几幅油画。哪一幅都是画着海岸风光的风景画。仿佛是同一画家从各个角度画的同一海岸各个部分的系列画。固然不能说多么够档次,但至少颜料用得淋漓尽致,何况其画风对于极简主义一边倒的建筑样式给予可与之抗衡的宝贵一击——我觉得不妨就此予以相应评价。地面铺的是光滑的漆布,我的鞋底踩上去发出很气派的“啾啾”声响。一位坐着轮椅的小个头白发老年妇女由男护士推着朝这边赶来。她大大睁着眼睛直视前方,和我们交相而过时也没往这边投以一瞥,仿佛决心看好前方空间一点飘浮的重要标记 。

雨田具彦的房间是位于走廊尽头的宽敞的单人间。门上挂着名牌,但没写名字。估计是为了保护隐私。不管怎么说,雨田具彦是名人。房间有宾馆半套房那么大,除了床,还有一套不很大的待客家具。床前有折叠放着的轮椅。从东南朝向的大玻璃窗可以望见太平洋。无遮无拦,一览无余。倘是宾馆,仅仅如此景致就可以是收费高的房间。房间墙上没挂画。只挂着一面镜子,一个圆形时钟。茶几上摆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花瓶,里面插着紫色切花。房间空气没有气味。没有年老病人味儿,没有药味儿,没有花味儿,没有晒窗帘味儿,大凡味儿都没有。索然无味!事关房间,这点实在让我惊异,以致我几乎怀疑自己嗅觉出了什么问题。如何才能把气味儿消除到如此地步呢?

雨田具彦在紧靠窗安放的床上熟睡,完全置此非凡景观于不顾。脸朝天花板,双目紧闭,长长的白眉毛宛如天然帷盖遮护着老了的眼睑。额头刻有很深的皱纹。被盖到脖子那里。至于是否呼吸,仅用眼睛看无法判断。即使呼吸,恐怕也是微乎其微的浅呼吸。

一眼即可看出,这位老人和前不久深夜时分来画室的谜团人物是同一人。那天夜里我在游移的月光中仅是一瞬间见得他的形象,但从脑袋的形状和白发的长短状态看,毫无疑问是雨田具彦其人。得知这点我也没有怎么惊诧。这点一开始就已明明白白。

“睡得相当沉。”雨田转向我说,“只能等他自然醒来。如果能醒来的话……”

“不过看样子症状暂且稳定下来不是很好吗?”我说。而后扫一眼墙上的钟。时针指向一时五十五分。我倏然想起免色。他给秋川笙子打电话了吗?事态可有什么进展?但此刻我必须把意识集中于雨田具彦的存在。

我和雨田对坐在待客沙发上,一边喝着在走廊自动售货机买的罐装咖啡,一边等待雨田具彦醒来。这时间里雨田讲柚的情况。她的妊娠反应现已告一段落,安稳下来,预产期大约是一月上半月,她的英俊男友也对孩子的诞生满怀期待。

“但问题是——是对于他的问题——柚好像没有同他结婚的打算。”雨田说。

“不结婚?”我一下子没能明白他说的意思。“就是说,柚要当单身母亲?”

“柚要把孩子生下来,但不想正式和他结婚,也不想同居。将来分享孩子监护权的打算也根本没有……事情总好像是这个样子。以致他相当苦闷。柚和你的离婚一旦成立,他准备马上和柚结婚来着,却被拒绝了。”

我试着想了一会儿。但越想脑袋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