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过是物理性反射罢了(第2/5页)

看卫生间,我的牙刷和一套刮须刀、乳液、防晒霜、护发素等原封不动剩在那里。没开封的安全套盒子也原样剩在那里。但我没心思把这些零零碎碎的玩意儿特意带去新居,由她适当处理好了。

把以上东西装进汽车后备厢,我折回厨房往水壶注水烧开,用袋装茶沏了红茶,坐在餐桌前喝着。喝喝茶什么的不碍事吧?房间里一片岑 寂 。静默给空气以些微重量,就好像一个人独坐海底。

我一个人在这房间里待了约三十分钟。这时间里无人来访,电话铃也没响。唯独电冰箱的恒温器停了一次启动一次。我在静默中侧耳倾听,像垂放测量水深的铅坠儿一样察看房间动静。无论怎么看都是单独生活的女性的房间。平时工作忙,连做家务的工夫都几乎没有。杂事趁周末休息集中处理。随意四下打量,大凡能看到的东西无不是她个人用品。看不出其他人的蛛丝马迹(甚至我的蛛丝马迹都几乎无处可寻)。男人不至于到这里来,我想,他们大概在别处约会。

一个人待在这房间当中,有一种自己被人注视的感触——倒是说不好——觉得有谁通过隐形摄像机监视自己。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妻对机械类全然没有感觉。就连遥控器电池自己都换不了。不可能设置和操纵隐形摄像机,她没那么乖巧。无非自己神经过敏而已。

尽管这样,还是有一架虚拟摄像机在我待在这房间时间里一一摄录我的行动,我作为被如此摄录的存在行动着。多余的事、不得体的事一概没做。没有拉开柚的写字台抽屉查看里面的东西。虽说知道她在装有连裤袜等物件的衣箱抽屉深处保存着小日记本和重要信件,但我碰都没碰。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我也晓得(当然,如果还没更换的话),但我盖也没开。那一切都已和我无关。我只洗了自己用过的红茶杯,用抹布擦了收进餐具橱,关掉灯。随即站在窗前观看一会儿外面连绵的雨。橙色东京塔在远处若隐若现。而后把房间钥匙投进信箱,开车返回小田原。大致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而感觉上就好像当天去了异邦当天返回。

翌日,我给经纪人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到东京了,可是对不起,不打算再画肖像画了。

“肖像画不会画第二次了,是这个意思吧?”

“大概。”我说。

他没多说什么,接受了我的通告。没怎么抱怨,类似忠告的话也没有出口——他了解我一旦说出什么就再不后撤。

“不过,要是还想做这项工作,请随时联系就是,随时欢迎!”

“谢谢!”我表示感谢。

“也许我多管闲事,可你怎么维持生计呢?”

“还没定下。”我老实回答,“一个人生活,用不了多少生活费,再说眼下还有一点存款。”

“继续画画的吧?”

“大概。此外也没有我能做的。”

“但愿顺利。”

“谢谢!”我再次道谢。而后忽有所觉,追加似的问道:“没有什么我应该记住的事?”

“你应该记住的事?”

“就是说,怎么说好呢,就是类似行家建议的东西。”

他略一沉吟,然后说道:“你像是理解事物比一般人花时间的那一类型。不过以长远眼光看,时间大约在你那边。”

好像“滚石乐队”老歌的歌名,我想。

他继续下文:“还有一点,在我看来,你具有画肖像画的特殊才能——一种径直踏入对象的核心捕捉其中存在物的直觉性才能。那是别人不怎么具备的。拥有那样的才能而弃置不用,我深感惋惜。”

“问题是继续画肖像画,眼下不是我想做的事。”

“那我也很清楚。不过,那一才能迟早应该帮你一把的。但愿顺利!”

但愿顺利,我也同感,但愿时间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