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秃顶的收藏家(第2/8页)

先前的计策让我领先了一段时间,大约有二十分钟吧。我再次看到一个警察的脑袋露出时,我和他们之间还隔着一道山沟。这些警察显然找来了当地山民帮他们。我看出他们像是牧羊人或猎人的模样。看见我,人们大声喊叫起来,我也举起胳膊招了招手。有两个人下了沟,向我这边的山脊爬上来,剩下的人还守在那边山脊上。此情此景,倒教我觉得有点像在小学里做“猎狗捕野兔”的游戏一样。

但是,马上情况就变得不再像是游戏了。这些人都是身手矫健的本地壮汉,只见他们只有三个人追在我身后,而其余的却迂回到侧面去包抄我了。我对这里地形不熟,再待在这里,非要倒霉不可。于是我下决心,离开这沟壑交错的地方,跑到刚才看到的那片口袋一样的平地上去。我相信,只要到了合适的地方,我就能拉开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才好想办法逃掉。如果有什么可以遮掩的东西,我或许可以隐蔽着偷偷溜掉。可是这里到处是光秃秃的山坡,连个苍蝇也能在远处看到,怎么可能溜走呢?唯一的可能只有拼命奔跑。我有一双长腿,有强健的心肺,但我不是登山家,必须在平地上我才能跑得快。唉,现在要是有一匹非洲小马该多好啊!

我一个冲刺翻过山梁,趁身后的人影出现在山梁上之前,冲进了那片荒野。我跨过小河,登上两条峡谷间的公路。一大片石南草原展现在了眼前。这片草地沿着山坡一直延伸到了山顶,山顶上有一丛树,样子十分奇特。公路旁的石头堰墙上开了一个门,走进去便是一条野草丛生的小径,蜿蜒着伸向起伏的大荒原,爬上了那里的第一道坡。

我跳过堰墙,顺着小径一直走,走了好几百米,直到看不见公路的地方。从这里起,野草没有了,小径变成了一条十分漂亮的小道,显然有人精心养护,看来是通向一户人家的路。于是我又想,也许我可以故伎重演,在这里找个住宿的地方。一直到现在,我都运气不错,说不定更好的运气正在这偏僻的人家里等着我呐!无论如何,既然这儿有树,就应该有藏身的地方。

我没在路上走,而是走在路右边的小溪边。小溪边长满了欧洲蕨,堤岸也很高,挡住了外面的视线。我在这里走,是做对了,因为我刚下到溪边的低处,回头一望,就看见追我的警察正好出现在了我刚刚下来的坡顶上。

以后我再没回头看过,因为没工夫。我沿小溪边一直拼命跑,经过开阔地时低低弯下腰,大部分时间就蹚在浅浅的溪水中。沿途见到一座倾圮的农舍,旁边是一排幽灵似的泥炭垛,还有一座草木杂乱的花园。接着我穿过地里的干草丛,来到一个种植园旁边,园里种满了被终年大风吹得歪斜的冷杉。从这里我看到左前方几百米外有一座房屋,屋顶的烟囱正冒着炊烟。我从小溪里出来,翻过另一道堰墙,发现不知不觉间踏上了一片草坪。回头一望,追我的人离得还远,还没有跑过荒原上的第一道坡呢。

脚下的草坪凹凸不平,看来不是用割草机,而是用大镰刀手工割过的。草坪中有几块花坛,长着些萎败了的杜鹃花。一对黑松鸡在我走近时,从脚下惊飞了起来。我看看眼前的房子,是一座普通的高原农舍,在侧面添建了一间粉刷得不大自然的房间,还附带了一条玻璃游廊。透过玻璃,我看见一位老绅士正在温和地望着我。

我走过用粗石子砌成的小道,走进了玻璃游廊开着的门。里面的屋子很舒适,一面是玻璃,另一面全是书。能看见里间屋子里也是书。屋子当间除了几张台子外,全是博物馆里常见的那种玻璃柜橱,里面全是钱币,以及各种稀奇的石头收藏品。

屋子正中央是一张写字桌,上面放着纸张和一本摊开的书,那位和气的老绅士就坐在桌旁。他的脸像匹克威克先生[1]那样圆润而又光亮,一副大眼镜架在鼻梁上,头顶就像玻璃瓶一样光秃、锃亮。我进来时,他一动也没动,只平静地扬了一下眉毛,坐着等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