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激进派的候选人(第4/6页)

自由贸易是怎么回事,我一窍不通。但我现在没办法推辞,我有求于他啊。我这位年轻的绅士朋友也真是急昏了头,竟荒唐到要我——一个刚刚死里逃生,又毁掉了价值一千英镑名车的陌生人马上为他作助选演讲。而我有求于他,也容不得我再想这有多荒唐,无法再推三阻四了。

“好吧,”我于是说,“我演讲可不怎么行,不过,我可以给他们讲一讲澳大利亚的情形。”

这话一出,他立刻如释重负,高兴得连连向我道谢。他借给我一件驾驶服,也没问我怎么开车旅行也没自备一件,就开车上路了。在尘土飞扬的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对我讲述他经历的种种琐事。他说,他是个孤儿,是叔叔带大的,他好像没讲他叔叔的名字,只说他是内阁里的官员,在报纸上可以读到他的讲话,等等。他从剑桥大学毕业后,就去周游世界。后来因为无事可做,他叔叔便建议他从政。他好像并不倾向于任何一党,“两个党里都有好人,”他轻松地说,“也都有不少坏蛋。我是自由党,因为我的家族一直都是辉格党人。”其实他对政治并不很热心,却有很多其他的爱好。他发现我懂一点赛马,便喋喋不休地说起如何在赛会上投注。他还有种种计划,要提高他的射击水平,等等。总之,这是一个单纯、正派,而又稚嫩的年轻人。

我们的车子开过一个小镇时,两个警察示意我们停住,还用手灯照了照我们。

“对不起,哈里爵士。”其中一个说,“我们接到指示,要查找一辆汽车。说的样子和你们的车有一点点相似。”

“没事儿。”我的主人答道,我心底里却在感谢上帝,保佑我碰巧躲过了这一关。这以后他就没再说话,看来一门心思在琢磨着他晚上的讲演。他嘴巴咕哝着,目光呆滞,一副失神的样子。我都开始担心,今天可别再出第二次车祸。接着,我也开始想我今天该讲些什么,发现我的脑袋也僵得像块木头一样。待我醒悟过来,车子已停到了街上一扇大门前。一伙佩戴着玫瑰胸饰的绅士们出来,喧喧闹闹地把我们迎进了大厅。大厅里已经坐了有五百多人,大半是女士,有不少秃顶的男人,还有十几二十个年轻人。大会主席是一个长着酒糟鼻子的牧师,一副猥琐的样子。他先是为克朗·普莱顿的不能到会向大家表示了歉意,说他不巧得了感冒什么的。然后便介绍我,说我是什么“澳大利亚思想界公认的领袖人物”。大门边上站着两个警察,我暗想,他们要能把这些对我的介绍记录下来就好了。接着,哈里爵士的演说便开始了。

我从未听过如此糟糕的演讲。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讲话。他手里拿了一大堆笔记和纸条,就照着念起来。一旦离开笔记,他就长时间地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会儿想起几个背下来的句子,就挺起身子,像亨利·欧文[1]那样激昂慷慨地朗诵出来。再过一会儿,又再弯下腰,从稿纸上咕咕噜噜地照本宣科。不仅如此,他所讲的内容也是一派胡言乱语。提到当前所说的“德国威胁”时,他竟说这都是保守党人的臆想,是他们“发明”出来愚弄穷人、剥夺他们的权益、阻挡社会改革浪潮的舆论。而“组织起来的劳工”已识破了他们的伎俩,对他们报以“轻蔑和唾弃”。他说他完全赞成削减英国的海军力量,以证明我们的诚意。同时也向德国发出一个通牒,要求他们也采取同样的行动,否则我们就要把他们“扫进垃圾箱”云云。他说如果不是保守党人的话,英国和德国就会是缔造和平和推进改革的好伙伴。听他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我口袋里的黑色笔记本,那就是斯卡德的“朋友”正在推进的“和平与改革”!

然而说来也奇怪,我倒也有点喜欢他的演讲。我看出他是个好人。除了填鸭式教育所灌输给他的那些糊涂观念外,他身上也闪现着宽厚的人性光辉。除此之外,他的演讲也大大减轻了我的思想负担,我虽然不是什么讲演家,但绝对比他哈里爵士强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