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8页)

在我一生中我只醉过两次,第二次喝醉酒就是那天下午;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被罩在了一层模糊的,迷雾似的色泽中间,尽管那天下午直到八点钟的时候,房间里仍然有怡人的阳光照着。风情地坐在汤姆的腿上,威尔逊夫人给好几个人通了电话;后来,家里没有烟卷,我便下来到路口的一家商店去买。在我回来时他们俩已不在起居间了,我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读起《名字叫彼得的西门》中的一个章节——不知是因为这书的格调太低俗还是因为威士忌迷糊了我的头脑,它的内容我一点也没有读进去。

当汤姆和茉特尔(在相互干了一杯酒后,威尔逊夫人和我之间便用名儿相称了)刚巧又出现了的时候,客人们正好踏进了门槛。

威尔逊夫人的妹妹凯瑟琳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苗条、世故的姑娘,红红的带些油腻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硕大的髻,脸容用脂粉涂成了乳白色。她的眉毛被拔掉过,用眉笔描上了入时的柳叶眉,只是天不作美,又在原处长出的眉毛使她的脸变得不是那么明晰了。在她走动的时候,她胳膊上带着的许多陶瓷手镯便来回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她急匆匆地走进来的那种主人似的姿态,和看着屋里东西家具时的那种占有者的目光,使我想到她是否就住在这儿。不过,当我这样问她时,她纵情大笑起来,一边大声地重复着我的问话,完了她才告诉我她和一个女朋友住在旅店里。

麦克基先生是一位脸色苍白、带有女人气的男人,就住在楼下。能看出他刚刚刮过了脸,颧骨上还留下一处白色的肥皂沫没擦干净,他彬彬有礼地同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打招呼。他告诉我说他是一个“搞艺术”的人,我后来才揣摸出他是个摄影师,挂在墙上的威尔逊夫人母亲的那张模糊不清的大照片就是他给放大的。他的妻子说话细声细气,样子显得无精打采,模样并不难看,可却惹人讨厌。她不无骄傲地跟我说,从结婚到现在她的丈夫已经给她拍过一百二十七次照了。

威尔逊夫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又换了衣服,现在穿着的是一件制作精美的乳白色的薄纱连衣裙,当她来回走动时它便发出的响声。由于这衣裙的关系,她的个性也似乎发生了变化。她在车行里洋溢出的那种极旺盛的精力,在这儿成了一种引人注目的高傲自大。她的笑声,她的举止言谈,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变得越发明显地矫揉造作。在她这般自我膨胀的当儿,她周围的空间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她好像绕着一根咯咯作响的支轴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中旋转起来。

“我亲爱的,”她对她的妹妹高声地、装腔作势地喊道,“现在的人骗子居多,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对你行骗的机会。他们脑壳里所想到的都是钱。上个星期,我叫一个女人到这儿来给我修脚,当她末了递给我账单时,那开销真让你觉得她给我做的是阑尾炎手术呢。”

“那女人的名字叫什么?”麦克基夫人问。

“埃伯哈特太太。她串户上门给人修脚。”

“我很喜欢你这件裙子,”麦克基夫人又说,“我觉得它帅极了。”

对这赞扬,威尔逊夫人却不屑一顾地将眉毛一挑。

“这只是一件破旧的裙子,”她说,“当我对自己的打扮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时候,我才偶尔随便穿穿。”

“可是,穿在你身上它显得很美,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吗,”麦克基夫人继续说着,“如果切斯特能把你现在的风姿拍下来,我想他就能得到一幅杰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