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我的名字叫黑(第3/7页)

“别光脸红不吭声,年轻人,给我一个答案,要不然我拒绝给她离婚许可。”

“她是我阿姨的女儿。”

“嗯哼,我懂了。你有能力让她快乐吗?”

当他问这个问题时,比了一个猥亵的手势。此幅画的细密画家应该省略这个下流的举动,只要表现我的满脸通红就够了。

“我的收入还不错。”

“基于我所属的沙斐仪学派,允许离婚并不抵触‘天经’或我的信条,因此我同意这位丈夫在战场上失踪四年的可怜谢库瑞的离婚诉请,”副宗教法官先生说,“我准许离婚。并且,在我的裁决下,万一她的丈夫真的返回,他在这方面也不再拥有任何权利。”

接下来的图画,也就是第四幅,将描绘法官代理人在名录上从容地写下密密麻麻的黑字,登记离婚。接着,他交给我一份文件,上面声明我的谢库瑞今后是寡妇的身份,就算立刻再婚也没有问题。单单把法庭内的墙壁涂成红色,或是用鲜红色的边框镶在插画周围,还不足以显示这一刹那我内心洋溢的幸福光明。我转身跑出法庭的大门,穿过门口聚集的假证人和其他替自己的姐妹、女儿,甚至姑婶诉请离婚的人群,很快踏上归程。

航过博斯普鲁斯海峡后,我们直接返回雅库特地区,在那里,我甩开了好心想为我们举行婚礼仪式的阿訇先生以及他的弟弟。走在街上,我总疑心眼前的每个人都酝酿着嫉妒的坏念头,想破坏即将降临到我身上的无限快乐,因此我没多停留,直接跑向谢库瑞居住的街道。一群不祥的乌鸦在屋顶瓦面上徘徊,兴奋地在赤土屋瓦上跳来跳去,它们究竟是怎么知道屋里有尸体的呢?强烈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因为我始终还没能够哀悼我的姨父,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流。尽管如此,从紧闭的门和百叶窗、周围的寂静、甚至石榴树的样子看来,我明白一切正按照计划进行。

你们大概也已明白,我凭直觉在匆忙行动。我从地上拣起颗石子,朝院子大门丢了过去,却丢歪了!我再朝房子丢了一颗。石子落在了屋顶上。我气恼地开始随便朝屋子乱丢石子。一扇窗户开了,正是四天以前,星期三,我第一次透过石榴枝丫看见谢库瑞的二楼窗户。奥尔罕露出脸,透过百叶窗的隙缝,我听到了谢库瑞责骂他的声音。接着,我看见了她。我和我的美丽佳人满心期盼地彼此对望了片刻。她是如此的妩媚动人。她比了一个我解读为“等一下”的手势,然后关上了窗户。

离傍晚还早,我在空旷的花园里满怀希望地等待着,望着一棵棵树和泥泞的街道,不禁对世界的美好无限敬畏。没多久,哈莉叶戴着头巾、面纱走了进来,她一身的穿戴不像是个女奴,反倒像位夫人。保持着远远的距离,我们来到了无花果树的后面。

“一切都很顺利。”我对她说。我拿出从法官那里拿到的文件给她看。“谢库瑞已经离婚了。至于另一个教区的传道士……”我本来要说:“我会处理。”然而我却脱口而出:“他已经在路上。让谢库瑞做好准备。”

“谢库瑞希望再小也要有一支迎娶队伍,要他们来家,吃顿婚宴。我们已经炖好了一锅杏桃干杏仁肉饭。”

她兴高采烈地准备跟我说说她们还做了哪些菜,但我打断了她。“如果婚礼非得办得这么铺张,”我警告,“哈桑和他的手下就会听到消息。他们会来捣乱婚礼,羞辱我们,搞砸婚礼,而我们将束手无策。我们所有努力会因此而白费。我们不但必须保护自己不受哈桑和他父亲的骚扰,也要提防谋杀姨父大人的恶魔。难道你们不怕吗?”

“我们怎么可能不怕?”她说着哭了起来。

“你们一句话都不能跟别人讲。”我说,“替姨父换上他的睡衣,摊开他的床垫把他放在上面,不是像个死人,而要像个重病的人。用杯子和瓶子装一些糖浆,排放在他头部周围,并且拉上百叶窗。注意他房间里不可以有一丝灯火,这么一来,他才可以在婚礼仪式中扮演谢库瑞的监护人和重病的父亲。迎娶队伍是不可能了,最多,你们可以临时邀请几位邻居参加婚礼。邀请他们的时候,你们告诉他们这是姨父大人临终的心愿……这将不会是场欢乐的婚礼,而是哀伤的仪式。如果我们不妥当处理此事,他们将会破坏我们,也会处罚你。你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