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与痛疼(第2/6页)

正要走开时,巷子两边溜出两个黑影。我立刻明白刚才狸子在喊谁了。我马上退到了墙角,意识到这些人一直隐在暗中。我摸着墙壁挪动,突然左手腕那儿被飞过来的什么东西击中了。一阵钻心刺疼。那是一支弹簧镖。我握住受伤的左手,一个人却不知从哪儿蹿上来,照准我的腿部就是一脚。这一下狠极了……

我跌倒时,好几个人同时拥来,他们踢打,恶揪,专往致命处下手。我的头发被扯掉了许多。忍着,寻找一切机会回击。可对方是斗殴专家,一边踢打一边跳动,寻机会一拳拳往我身上捣,有一拳打在了鼻子上,我好像听见了咔嚓声——不知是对方的手骨折了,还是我自己的鼻骨断了。钻心的疼痛。真疼。眼前一片迷蒙……我觉得嘴里好像咬住了什么。我用力地咬,挣,摇动头颅,直到渐渐跌入漫长的黑夜……

2

这个黑夜好长好苦。我听见车声隆隆,看见蓝色的火星在眼前、在高空里爆开,像下雪天高压电线上闪过的那些火花一样,响着,噼噼啪啪一刻不停……

我想大概这就是人人都要经历的真正的黑夜。这个冰凉的夜晚,我的身体一会儿飞升上去,一会儿又降落下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在这黑色的海洋里不停地飞升和降落。

最后,我费尽力气才睁开了眼睛。光线像水银一样泻个满地。到处都是歪歪斜斜的光,刺得双眼发疼。睁大双眼,一转头就感到钻心的疼。天哪,我在一瞬间明白了:我是被人抬到了医院,我这会儿正在医院里。现在,天大亮了。

旁边的人是梅子。我的左手朝她伸出——它被纱布包成了一个很大的白球,像一个笨模笨样的拳击手套。

梅子把我的胳膊小心地盖到了一个白布单下。我试着和她说话,可一张嘴就疼。但我想自己还是叫出了一些名字。旁边有谁?有顾侃灵,有神情沮丧、面容憔悴的吕擎……我一回头差不多碰到了纪及,原来他站得更近。我的心情平静多了。

我好像听到他在问什么。

我想说话,他摆摆手。

吕擎说:“你是天亮时被一个拉地排车的发现了。”

梅子说:“我们该好好感谢那个人……”

医生过来嘱咐什么,又有护士给我送了一支体温表……

一会儿岳母来了,她把一点吃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她在旁边跟梅子小声咕哝:“那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我听见岳母又对她说,我本来要住在一个混杂的大病房里,是她找了院里的头儿才把我移到了这里……

整整几天我都没法下床走动。我原来受了重伤:左眼肿胀充血,嘴唇上边缝过几针,鼻骨变形;还有脑震荡,左手肌肉拉伤,全身共有十四处伤口。我大多数时间里都闭着眼睛。疲惫。疼。一句话也讲不出。病房里出奇地静,连喘息的声音都没有。梅子就在旁边。

我听到了有人敲门——这个人是谁,我仅仅从脚步声就能判断出来。她进来了,是娄萌,捧着一大束鲜花。在这个初冬,她竟然搞来这么多鲜花,芬芳立刻溢满了房间。

一大捧鲜花放在床头柜上。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梅子与她默默握手。娄萌站在那儿,把口罩解下。这样站了一会儿,她又走到门口……两人在门外谈了很久。梅子回来时看着那捧鲜花:

“你们领导真好……”

由于整个一天梅子都在身边,她太累了,所以晚上伴我过夜的是纪及。纪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告诉:

“我们又有联系了——我和王小雯,在电话上……”

我看出他眼里闪着兴奋的火花。我极想听一些令人高兴的消息。我终于明白,真正牵动他的女性仍然是她,而非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