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7页)

下午这场战斗,也怪不得窑工。窑工占矿原是由政府封井决定引起的。窑工们并不想和政府的军队开战,而是政府的军队要和窑工开战!这里面便有一个是非的问题。即使按北京政府之虚伪的法律来看,也不能说窑工们有什么过错!

他想,这篇文章如果不能对战斗的实况进行一些准确的报道,那么,也必得把这一问题讲清楚、讲透彻,让世人们知道:这里发生的不是一场暴动,而是一场屠杀!

他又点了一支烟,猛抽了几口,烟一吸下肚,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感到胸部一阵隐隐作痛,嗓子眼也又痒又疼,他将刚刚点燃的烟掐灭了,埋头看起了稿子。

这时,他听到院子里响起了一个什么东西坠落在地下的声音,继而,那脚步声又“扑哧、扑哧”响了起来。

他有了点警觉。

他知道,店主一家早已吹灯睡觉了,院门已经上了锁,这时候,院子里不该有什么脚步声。

他从桌前站了起来,随手操起一只装了半瓶火油的油瓶,悄悄向门边靠。

他走到门旁时,脚步声也在门外边停住了。

“谁!”他问了一声。

“我,是我!”

“你是谁?”

“我是田老八呀,和先生您拉过呱的!刘先生,您睡了么?”

刘易华这才松了口气,把火油瓶往门旁的灶台上一放,拉开了门闩。

第57节他看见了他的窑神爷

一个浑身透湿的高大汉子闪身进了屋,这汉子进屋之后,顿顿脚上的稀泥,抓过门后的一条毛巾揩了揩脸上的雨水和汗水,谦恭地道:

“刘先生,真……真对不起,这深更半夜的,啧,啧……”

刘易华笑道:

“没啥!没啥!你田八哥能三更半夜来找我,是看得起我,是信得过我嘛!”

“刘先生,张贵新要抓你!”田老八很机密地探过肥大的脑袋说。

“知道,可他们抓不走,有你们大伙儿的保护,他十个张贵新也抓不走!”

“是的!是的!”

田老八在刘易华的炕沿上坐下了。

“田八哥,有事么?”

“哦,有,有!”田老八愣了愣神,站起来,走到窗前揭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回转身道,“刘先生,我是翻墙头进来的,我怕叫外面的人看见……”

刘易华笑笑道:

“我知道,你一翻墙头进来,我就知道了。有什么事,快说吧!”

田老八翻了翻眼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刘先生,刘……刘先生,矿里的弟兄们可他娘的惨啦!”

“哦,你是从矿里跑出来的么?”

“不,不,大兵攻矿的时候,我不在矿里,天黑以后,二老爷派我到矿里看看,我就从他娘的西护矿河摸进去了!”

“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快给我说说!”刘易华兴奋了,他急于知道这一下午打下来矿内窑工的伤亡情况,他要为他的文章充实一点新鲜内容。

“快,你说,我记!”

他转过身子到桌上去拿纸、拿笔,却不料,就在他转过身子的时候,田老八猛扑过去,从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对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刀,他未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已歪倒在身边的破椅子上了。他的头仰靠在椅背上,嘴角剧烈抽颤着,整个面孔都扭变了形。他凸暴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田老八,哆哆嗦嗦的嘴里只吐出了一个极简单的字:

“你……你……你……”

田老八抬了一下手,想去捂刘易华的嘴,可看到他已没力气喊了,才放弃了这一念头。接着,田老八握刀的右手使劲拧了一下,让刺入刘易华体内的刀子转了大半圈,才将刀子拔了下来。

刀子拔下,血水像泉一样地涌了出来,立时,浸透了刘易华的长衫。继而,这血水流到了刘易华跌坐的破木椅上,又顺着木椅的缝隙流到泥地上,一会儿工夫,椅子下面的地上便积了一摊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