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4页)


院门里走进来的是蔡老黑,穿一件红T恤衫,头脸光光的,立在那里说:“谁要走呀?才要请神的,神却走呀?!”娘把豆罐放好在板柜盖上,站在堂屋台阶上一边用头上的手帕甩打身上的豆皮尘土,一边说:“老黑,几天也不见过来?你也来把子路领着去你的葡萄园看看嘛!”蔡老黑说:“这不就来啰!子路在家当农民的时候,成半夜地跟着我去偷人家的桃呀杏呀的,鼻涕涎水的,赶也赶不走。现在当了教授了,不来请倒不肯上我家的门!有架子了么,有架子也好,猪没个架子也长不大嘛!”娘说:“子路是浪个虚名儿,他哪有你实惠!”蔡老黑说:“我算个啥?先头几年,咱凭胆大办了葡萄园,现在要挣大钱了你得巴结好有权人,蔡老黑就没那个本事喽!”蔡老黑把泥脚在捶布石上蹭,越蹭越脏,就用树根儿刮鞋上泥,说:“你们这巷道稀泥要把人埋了哩,子路是教授的,也不拿些钱给村里铺铺路!”娘说:“瞧你说的!你给你们村铺路了?王厂长和苏红发了多大的财,铺一寸路来?倒是厂里的车把路轧得坑是坑,梁是梁!”蔡老黑笑了笑说:“这倒是的,地板厂只图掠夺高老庄的资源哩,却不给高老庄办一件福利事!人家给领导装修房子呀,咱给领导送葡萄去领导还嫌酸牙哩!”娘说:“你老黑刀子嘴!现在还记恨马宏山?!”西夏说:“谁是马宏山,高老庄还有姓马的?”娘说:“就是前一任的镇长,他接纳了王文龙来办地板厂的,蔡老黑领人到镇政府反对过,说是马镇长拿了王文龙的回扣,给马镇长在县城的家和他丈人的家装修了房子,马镇长指着老黑也生气了,说:蔡老黑,你也是送给我葡萄的,葡萄把我两颗槽牙酸倒了嘛!马镇长是硬吃硬压的人,后来死了,吴镇长才来的。”蔡老黑说:“马宏山那狗肏的不是个东西,那阵凶得很!你怕不知道哩,去年春上他害肺病要死了,我偏去看他,他一见我就说:老黑,我知道你要来的,你是来看我笑话了?我是整了你,我不对哩!我原本就是去刺激刺激他的,他这一说,我倒觉得他可怜了,他一死,我还给他买了个大花圈。”娘说:“你蔡老黑有钱么。”蔡老黑说:“我有屁钱哩,婶也这么戏弄我,让我在省城人面前丢脸!”西夏说:“你是葡萄园主,能丢什么脸?”蔡老黑说:“你说得也好,今日我就得请你帮我这个葡萄园主哩!子路呢?”西夏说:“他到镇街去了。什么事,我能给你做什么事?”蔡老黑说:“你是省城人,知道的多,见识又广,人更长得洋气,明日县上领导和酒厂厂长陪同法国人要来考察葡萄园的,我想请了你也过去。”西夏说:“嚯,你行呀,连法国人都来考察你的园子了?让我去当公关小姐?”蔡老黑说:“你就装扮成葡萄园的人,是技术员怎么样?”西夏说:“我对葡萄丁点知识都没有,你才让我去丢人呀!”蔡老黑咧了嘴想了想,说:“也可以是我的秘书,搞接件。当然具体活儿不让你动手。”西夏就笑起来:“我倒也想去看看热闹的!但得有言在先,你不能介绍我。”蔡老黑说:“这就说定啦,明日一早我让人来接你过去!今日是不是让我先请请你,四婶,咱一块去镇街,我请一桌客,你想吃啥我点啥!”西夏说:“我可不吃请,葡萄熟了你给我送些葡萄,我不怕酸倒牙的!”三人说说笑笑了一通,蔡老黑并没进堂屋去坐,倒从怀里掏了一包牛奶糖扔给了石头,就告辞了。已经走到巷里,回头对西夏说:“我请客可是真心真意的,不肯去,那等明日考察了,我一定要请的!瞧这稀泥糊糊,怎么下脚嘛,如果法国人和酒厂合作了,我蔡老黑掏钱铺这巷路,铺水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