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贝伊奥鲁的电影院(第2/5页)

八年来在我内心里无声无息潜伏着的嫉妒心,在我和费利敦的最后这次见面时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就像我对一些老朋友所做的那样,我明白,费利敦也是我此生不该再见的一个人。知道多年来我对在我之前爱上芙颂并为此忍受了多年痛苦的费利敦一直抱有兄弟和同志情感的人们,可能无法理解此时我对他的愤怒。我要说的是,现在我开始理解费利敦了,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一个谜。好了,不说这个话题了。

从费利敦的眼睛里,我则感到了他对我和芙颂未来幸福的一些嫉妒。但在迪万酒店里吃的那顿最后的午饭上,我们俩都因为喝了很多酒而轻松了不少,谈完柠檬电影公司转给费利敦的细节后,我们谈起了一个让我们轻松、高兴的新话题。费利敦终于要在近期开拍他的艺术电影《蓝色的雨》了。

因为那天我和费利敦喝了太多的酒,所以我没回萨特沙特就直接慢慢走回家去睡觉了。我记得,睡着前我对因为担心来到我床前的母亲说“人生太美好了!”。两天后,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傍晚,切廷开车把我和母亲送去了楚库尔主麻。母亲做出一副似乎已全然忘记不愿意参加塔勒克先生葬礼的样子。但她的内心并不平静,就像她紧张时所做的那样,一路上她一直都在不停地说话。快到芙颂他们家时,她说:“啊,这里的人行道修得多好啊。我一直想来看看这些街区,这个坡好陡,这里还真不错。”当我们到他们家时,暴雨前的一阵凉风吹起了路面上的灰尘。

母亲此前已经给内希贝姑妈打电话表示了哀悼,她们在电话里谈过几次。然而我们的“提亲”,一开始还是变成了对塔勒克先生的吊唁。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了比吊唁更深的一层东西。在开始的一番寒暄和“这里还真不错,我太想你了,我们大家都很伤心”的一席话之后,内希贝姑妈和我母亲开始抱头痛哭起来。芙颂则跑上了楼。

当一道闪电在近处划过时,抱在一起的两个女人惊讶地直起了身子。随后下起了一阵雷阵雨,当天空依然在轰隆作响时,二十七岁的离婚女人芙颂,像一个十八岁接受提亲的女孩那样,用优雅的动作端着一个托盘为我们送来了咖啡。

“内希贝,芙颂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母亲说,“像你一样……她笑得多可爱,长得多漂亮!”

“不,她可比我聪明多了。”内希贝姑妈说。

母亲说:“过世的穆姆塔兹也总是说,奥斯曼和凯末尔比他更聪明,但我不知道他是否相信自己说的话。年轻的一代好像是比我们更聪明。”

内希贝姑妈说:“女孩们肯定更聪明。你知道吗,维吉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没说大姐——一生中最让我后悔的事是什么……”她说,有段时间她非常想开一家店来卖自己做的衣服,让自己扬名,但却没能找到勇气。随后,她抱怨道:“那些甚至不会用剪刀、做针线的人现在却成了著名时装店的老板。”

有一阵,我们一起走到窗前去看外面下的雨,从坡上倾泻而下的雨水。

坐上餐桌时,内希贝姑妈说:“过世的塔勒克先生很喜欢凯末尔。每天晚上他都会说‘我们再等等,兴许凯末尔先生会过来。’”

我感到母亲对这句话很反感。

母亲说:“凯末尔知道自己要什么。”

内希贝姑妈说:“芙颂也很坚决。”

母亲说:“反正他们已经决定了。”

但“提亲”的话没再说下去。

我、内希贝姑妈和芙颂每人倒了一杯拉克酒,尽管母亲很少喝酒,但她也要了一杯。喝下两口酒后,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母亲立刻因为拉克酒的味道,而不是拉克酒本身高兴了起来。她说起和内希贝一起通宵达旦赶做夜礼服的事情。两位母亲都喜欢这个话题,于是她们提起了那时的婚礼和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