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为了打发时间(第4/5页)

塔勒克先生会不时地说:“停一停,孩子,喘口气,你会给憋死的。”

尽管这句玩笑话也许已经说过上百次,但我们依然会笑,就像第一次听到那样,因为很守纪律、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很害怕读错的女播音员,有时不念完一句话就不会停下来喘口气;句子一长,为了不憋死就会越读越快;那时她的脸就会开始红起来。

塔勒克先生说:“唉,她的脸又开始红起来了。”

内希贝姑妈说:“孩子,稍微停一停,至少咽口吐沫……”

阿伊塔奇·卡尔杜兹,好像听到了内希贝姑妈说的话,瞬间会从纸上抬起眼睛,朝坐在餐桌上半慌乱、半高兴的我们看一眼,同时,就像一个刚刚做了扁桃体切除术的孩子那样,费劲地咽一口吐沫。

内希贝姑妈说:“孩子,你真棒!”

像猫王在孟菲斯的家中去世,红色旅劫持并杀害意大利前总理阿尔多·莫罗,记者杰拉尔·萨利克在尼相塔什的阿拉丁小店前面和他妹妹一起被枪杀的消息,我们都是从这个女播音员的嘴里听到的。

看电视时,凯斯金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在世界和他们之间设置下一段让我感觉很安宁的距离,他们设置距离的另外一条途经则是,把屏幕上出现的那些人比做我们周围的人,并在吃饭时,长时间地争论这种比喻有多恰当。我和芙颂也会真诚地加入这些争论。

我记得,1979年底,当我们在看苏联占领阿富汗的那些画面时,我们花很长时间争论阿富汗新总统巴布拉克·卡尔迈勒是不是很像一个在我们街区面包房里干活的人。话题是内希贝姑妈打开的,她和塔勒克先生一样喜欢这样的比较。一开始,我们谁也没能明白她说的是面包房里的哪个人。因为有些晚上,我会让切廷在面包房前停车,然后跑去买新鲜的热面包,所以我对在面包房里干活的那些库尔德人的面孔还是有些熟悉的,因此我完全赞同了内希贝姑妈的观点。而芙颂和塔勒克先生却执意坚持说,收钱的那人一点也不像阿富汗新总统。

有时,我觉得芙颂完全是为了和我作对才坚持相反意见的。比如我说——就像我们这里的帕夏一样——在体育场的贵宾席上观看阅兵式时被杀害的埃及总统安瓦尔·萨达特,几乎和那个在楚库尔主麻大街和博阿兹凯散大街角落上卖报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可芙颂却说一点也不像。因为萨达特被害的消息在电视上出现了好几天,因此我和芙颂之间的这场争论,变成了一种我一点也不喜欢的神经战。

如果一个比喻在凯斯金家的餐桌上被广泛接受,那么谈起屏幕上的重要人物时,比如安瓦尔·萨达特,就会把他说成是杂货店的巴赫里。在我去凯斯金家吃晚饭的第五个年头里,我们把做被子的纳齐夫比做法国性格演员让·迦本(我们看过很多他的电影);把楼下和母亲住在一起的阿伊拉比做晚上在电视上说天气预报的胆怯播音员;把去世的拉赫米比做每晚在电视上宣读强硬声明的政党主席;把电工埃菲比做星期天晚上讲一周进球的著名体育记者;把切廷(特别是因为他的眉毛)比做美国的新总统里根。

当这些著名的人物出现在屏幕上时,我们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开玩笑的欲望。内希贝姑妈会说:“快来,孩子们,快看巴赫里的美国老婆,多漂亮!”

有时,我们会努力地琢磨屏幕上的一个名人像谁。比如,对于努力为巴勒斯坦的冲突寻求解决方案、我们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联合国秘书长库尔特·瓦尔德海姆,内希贝姑妈会问:“你们看,这个人像谁?”在我们为这个问题寻找答案时,餐桌上会出现一阵长时间的沉默。这种沉默在屏幕上的那个名人消失,新的新闻,广告,别的画面出现后也会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