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镜 第一节(第4/5页)

面对众人的赞扬,阿镜既不对溢美之词刻意谦虚,也没有喜形于色,从来都是浅浅笑着,然后找个借口离开,要么进厨房帮忙要么招呼别的客人,忙得不亦乐乎。这样勤勉的下属,放在哪里都是讨人喜欢的,更何况还是个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儿。

然,此刻的阿镜,再没了当初的温和笑容,曾经若水晶般通透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死水般的灰翳,嫩如春葱的细长手指紧紧握住那把勺柄,似乎注入了把它捏断的力量。

阿镜好像没有听到钟旭在叫她的名字,径直朝对面的老板走去,然后出乎意料地,跪倒在老板面前,伏在老头的腿上,呜呜啜泣起来。老头的眼眶里,随之也浮出一片水,压抑已久的它们终于奔出了眼眶,他低头抱住阿镜,老泪纵横。

“还站着?!快去问问出啥事了啊!!”回过神的钟旭急急地推了司徒月波一把,她需要他当德语翻译。

司徒月波点点头,朝那从侧门出来的警察走去,几番交谈下来,他脸上的神色渐渐严峻。

“店里究竟出什么事了?”钟旭凑上来盯着若有所思的丈夫,“为什么阿镜和老板哭成那样?”

“莎碧娜死了。”

丈夫短短的一句话不啻为重磅炸弹。钟旭愣了愣,喃喃道:“今天早上她还跟我说要请我吃葡萄甜饼……怎么就……”

“她丈夫报的警。就在我们回来前的两个钟头,他在地窖里发现了妻子的尸体。”司徒月波叹了口气。

“谋杀?”钟旭的直觉很肯定地告诉她,这总是乐呵呵的老太太不可能自杀,越想越觉蹊跷的她抬腿便向侧门走去,“我去看看!”

体壮如熊的警察拦住了她,然后边冲她摆手边吐出叽里呱啦一大串鸟语。

司徒月波揽住妻子的肩膀,先拿德语向警察致歉,然后跟钟旭说:“别胡闹了,命案现场除了警务人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他们正在等同事支援。”

以钟旭的性格和体内那又开始蠢蠢欲动的“职业病”,让她对一桩命案不闻不问,比饿死她还难受,何况死者还是个对自己那么好的人,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不插手。

她抬起头,倔强的目光死死瞪住司徒月波的眼睛,肩膀也用力扭动着,想挣脱他的制约。

作为夫妻,司徒月波哪里会不知道妻子此刻在想什么,他对警察感激地笑笑,然后硬拖着钟旭走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这莽撞丫头!要胡闹也不是现在!”

钟旭眼珠一转,即刻会意。以她的本事,要避开区区几个警察的视线进入地窖,着实易如反掌。定定神,她越过依然不肯散去的看客,走到还在黯然抽噎着的阿镜身后,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阿镜说,莎碧娜待她像女儿一样好,如今她突然殒命,也难怪阿镜伤心若此。钟旭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镜的肩膀,然后又朝深陷丧妻之痛的老板投去同情和安慰的一瞥。

阿镜慢慢抬起脸,回过头,拿起还捏在手里的勺子,哽咽着说:“下午……下午她还手把手教我熬一种新的汤,用的就是这把勺子……她说这是她用得最久,也是最顺手的一把……”

钟旭看到一双肿成桃子的眼睛,还有那一脸在灯光下闪烁着凄凉光彩的泪水。嘴唇动了动,她低声对阿镜道:“节哀……”

除了这两个字,她还能说什么呢?!走回到司徒月波身边,她的心情无比低落,暗自咬牙道:“如果是谋杀,我不会放过那凶手。”

司徒月波把她揽到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心想,这次怕是再找不到理由阻止她了。这桩命案,着实发生得太过突然,尽管还没有介入其中,甚至连莎碧娜的尸体也没有看到,他已然觉察出一丝诡异的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