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谋杀(第4/11页)

呼延云说:“我先看看没问题,但你还是请刑警队专门处理火灾现场的刑技(刑事技术人员)和消防局的火调专家赶紧过来吧。”

说完,他走进单元门,迈步从楼梯往上走(着火时电梯已经被自动关闭),来到三楼,才发现这小区的豪宅名字真不是白来的,居然是一梯一户,每层只有一套房子。

此时此刻,于文洋家的门大敞着,呼延云在门口穿上鞋套,小心翼翼地往里屋走去,客厅的地板好像是一片沼泽地,包括湿淋淋的地方在内,都是青黑色的,火已经彻底扑灭了,但呛人的灰色烟尘依然从不知什么地方汩汩地冒着,偶尔还有红色火星倏地飞过,好像吃多了辣椒的嗓子。放眼可见打烂的器皿、倒塌的家具和熏黑的墙壁,烧焦的纸张像一团团烂泥一样,被不知什么力量抛掷得到处都是,原本装修得无比奢华的吊顶、文化墙、瓷砖、百宝阁都像从乐高大装盒里倒出来一般不成个样子……

如果怎么都找不到放火的办法,岂不是成了不可能犯罪了么?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身后,一个人突然冲进了左手一间屋子,呼延云连忙跟了过去,那人在一个烧成炭堆似的书柜面前扒拉了半天纸灰,用哭腔嘶吼着:“我的留学审批材料啊!这下可完了,这下可全完了!”

是于文洋。

呼延云的心又提了起来,刚才他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火源不是从外面点燃后投掷进来的,而是于文洋自己在房间里放的,目的是让有人要谋杀他的“案件”看起来更加真实,以便让警方尽快把段新迎抓起来……或者出于更加不可告人的动因。可是现在,留学审批材料被烧,他短时间根本不可能去瑞士上学了——在段新迎货真价实的威胁面前,他怎么会干出这么自寻死路的事情?

呼延云端详着这个房间,看样子,这是于文洋的卧室,也是他的书房。果然和自己当初推理的一样,一体化写字台和卧床像张巨大的折尺,靠着远离窗口的西北墙放置。那个书柜面朝东边、背靠西墙,挨着窗口,已经被烧得分辨不出原状,从上到下萎缩变形,塌掉的柜板压着厚厚一层纸灰,被水一浇,跟洒了一摊黑芝麻糊似的,湿漉漉、黑腻腻的,此外还散落着几个估计是奖杯之类的有机玻璃,以及形状各异的摆件,此刻都跟烤煳了的玉米和香菇相似——从房间的损毁状况可以判断,最初的火舌就是从书柜这里燃烧并迅速蔓延开来的。

那么,于文洋说的“啪啦”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呼延云一边琢磨,一边慢慢走近窗口,脚下突然传来“咔嚓”一响,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落地大窗在救火时被从外面敲碎了,玻璃碴在窗户下面散碎得犹如暴雨时的水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下面,曲臂云梯正在缓缓收起。

正对面的树上还趴着一个姚代鹏。

“找到凸透镜没?”呼延云喊了一嗓子。他并没有调侃或嘲讽的意思,而是急于找到任何一个哪怕是有万分之一可能的燃火方式。

正是七月底八月初最热的时节,白花花的阳光透过枝叶的密隙,洒在姚代鹏的背上,像披了鱼鳞似的,他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一条上钩的鲫鱼:“除了几根断了的风筝线,啥也没有!”

得!

呼延云转过身,在这烧炭翁宿舍般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样看来,除了刑技找到更加确切的起火点和点火方式之外,暂时是毫无进展的可能了。

他看了看半蹲在地上发呆的于文洋,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别一副孬种的样子!留学材料烧毁了,再去申报一遍不就得了。”

“别的还好办,那个参加公益活动的鉴定书,瑞士方面审核了好久才通过的啊!”于文洋依然带着哭腔,“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我重新申报,走快速通道重新审核,也需要时间,好几个审核手续必须本人亲自到大使馆办理,本来我还想提前出国,这下泡汤了……还不知道这期间会出什么别的事,我的天啊,那个姓段的王八蛋,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