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语的祈祷(第2/3页)

枕边绽开着洁白的重瓣晚香玉,吐露出芬芳。这是七月的花。蟋蟀还没有鸣叫。可为什么会做这种蟋蟀的梦呢?将加代子与蟋蟀联系在一起,是不是过去有什么缘由呢?

毫无疑问,过去曾与住在郊外的加代子一起倾听过蟋蟀的鸣叫,与她走在秋天的野外见过蟋蟀的蹦跳。不过……

“蟋蟀的振翅,为什么是道德的象征呢?”

毕竟这是个梦。他回想不起在哪里潜藏着足以分析这个梦的有关蟋蟀的记忆。他微笑着又进入了梦乡。

农家宽阔的土间的天窗上,有个像燕窝般的房子。像脚炉木架结构般的房子。他藏身于这样奇怪的窝巢里。

可是,他总觉得很不自在,不可能长时间纹丝不动地藏身在屋顶的里侧。

他像表演惊险杂技的演员,顺着长长的竹竿哧哧地溜到院里。果然有个人追了上来。他从后门跳出来。原来这是农村的叔叔家。

房子后面有个像一寸法师般的小矮个伙计。小伙计抡着一把小扫帚,叉开两腿站在企图逃进米仓的他跟前。

“不行,不行,逃到这种地方不行。”

“你叫我往哪儿逃?”

“请逃到洗澡间里去。”

“洗澡间?”

“只有洗澡间。快,快。”

小伙计忙不迭地让他脱下衣服。他一边想,万一被那男人发现小伙计拿着衣服就糟了,一边爬到澡堂的天窗上。身体龟缩在澡盆的水蒸气里,意外地像接触到热水一样,接触到了加代子的肌肤。她先进入澡盆。她的肌肤像油一般润滑。澡盆狭窄,只能容纳两个人的躯体。

“糟了,两人这般模样,如果让那个男人发现,不知会怎么怀疑呢,真没办法。”

他的全部肌肤都感受到加代子和恐惧,于是他惊醒了。

妻子船底形小圆枕上的金泥,隐约闪着亮光。电灯熄灭了,晨光从门缝里透射进来。他探摸妻子的身体。她穿着睡衣,连身体的下半部都是包裹着的。

因此,这个梦不是由于妻子的肌肤引发的。

总之,梦中那个想杀他的男人是谁呢?肯定是加代子的丈夫,要不就是她的情夫。但是,她在与他相好之前没有情夫。这样看来,这个男人肯定是在他之后的。再说加代子与他分手时,也没有别的男人,所以他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男人。那为什么会梦见被这个男人追踪呢?

难道是因为至今还在为加代子的事自我陶醉,招人妒忌了吗?也许是吧。八年前的分手,蟋蟀告诉他这是很道德的,如今也必须请教蟋蟀吧。不然,就是这样吧。

“对加代子来说,难道他就像母语那样的东西吗?”

“我是加代子的叔叔。”

这个男人满脸现出理所当然要来的神情,径直走进他家里。

“说实在的,加代子给我寄来了一封奇怪的信,所以我想见见你谈谈,于是就来了。”

这男人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端茶上来的妻子。

“现在如果在府上,叫她出来一下好吗?”

“叫加代子吗?”

“是的。”

“她在哪儿,我可不知道呀。”

“我隐约估计到准有点什么事,请你不要隐瞒。因为信是从府上寄出来的。”

加代子的叔叔说着,从怀里把信掏了出来。信封正面写着香川县。这男人是从加代子的故乡四国特地来到东京附近的吗?而且寄件人一栏上,果然写着他家的现住址及“加代子寄”。他吃惊地看了看邮戳,是他所在的热海镇邮政局。

“嚯!那么信里都写些什么?”

“请看吧。”

叔叔大人:

……我的身世一切都拜托给木谷了。包括我的命运和我的葬礼……因此,我连一根头发都不回故乡了,您会宽恕我吧。若有机会见到木谷,您可以问他。他可能会告诉您有关我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