楢林的脸色倏地变得煞白。他宽阔的肩膀动也不动,试图堆起笑脸,但脸部的肌肉却僵住了。他以笑掩饰,正表示她说中了秘密账户的金额。乍看来,他看似不在乎,但实际上表情几近茫然。

元子为什么知道那些秘密存款呢?

元子心想,院长现在大概正忙着如何自圆其说。

他大概在想,目前,只有他和中冈市子知道那些秘密存款。他从没告诉过妻子。而卧病在床的妻子,向来对医院的经营、财务和如何累积财产丝毫没有兴趣。她把所有事情全交给能干的丈夫处理,换句话说,她已完全被丈夫驯服了。加上长期生病,精神逐渐衰弱,现在若能维持安泰的生活就很满意。

他想,肯定是中冈市子泄露的,亦即那个跟他吵架分手的护士长!

他曾把医院收取自费现金和处理方式全权委托她处理,交换条件就是当他的情妇。而外遇关系一旦瓦解,对方自然会抖出这些秘密。她大概是为了泄恨才告诉某人的吧——他大概会做出上述的推测。

这也难怪楢林会认为中冈市子和元子没有直接的关系。他还不知道元子就是承办他众多人头账户之一的东林银行千叶分行存款部的职员,所以他万万难以想象,用假名“蒲原英一”到千叶分行存款的市子和元子之间有何关联。

他可能会想到,秘密账户总额共有三亿二千五百万日元,分别存放在二十几个金融机构里。元子说的数字正确无虞!因此八成是市子先告诉某人,那个人再告知元子的。这种可能性最大。除了市子和元子之外,肯定还有第三者。

他似乎这样推测着。

而这个人应该既认识市子也知道元子,而且跟她们都非常熟识,否则,市子不可能把这么秘密的事告诉他,而元子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元子狮子大开口要求借五千万日元,完全没有还钱的意愿,绝对是那个人出的主意。这是元子跟那个人共谋的恶计。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呢?

楢林的鼻翼泛着油光,不断地冒出黏汗。他的眼镜往下滑落。他目光所及的烟灰缸旁,规矩地摆放着印有“梅溪阁旅馆”店名的火柴盒。元子计诱他来这种地方的目的在于恐吓要钱。眼下,因一时疏忽而误中陷阱的医生正挣扎着。他试图要脱逃而出,而且努力不让对方看出他的丑态。因为他要顾及体面,绝不能露出自己的弱点。不过,坐在他面前的元子,把他的心理活动全看在眼里。

楢林终于掏出香烟来了。可是他忘了带打火机,便以梅溪阁的火柴代替。但他的手指不是擦不准,就是用力过度,弄断了数根火柴棒。这时候,他才扭动肥胖的身躯说话。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青烟在他眼前散开。

“没有人告诉我。”元子脸上和嘴角的笑意仍未消失。

“那么,是你自己瞎编的?”

“是这样子吗?我所说的数字您应该心里有数吧。”

“⋯⋯”

“这数字不是我瞎编的。”

“这么说,是你跟某人商量所得出的数字?”

楢林试图在中冈市子和元子之间找出隐藏的第三者。市子姑且不提,元子的酒吧客层复杂,不乏居心不良的人。首先,应该从这里着手,然后从中调查那个人跟市子的关系。

元子心想,院长不理会她的解释,反客为主询问这点颇耐人寻味。

“我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没有您说的那个人,请您放心。”元子略微抬起头说道。

楢林带着质疑的眼神看着元子。他们的视线交汇。不过,院长却先移开视线。

“我才不相信呢。”他看着旁边说道。

“请您相信!或许您认为有人在我背后指使吧?但我敢向您保证,绝对没有第三者。”元子强调着。

“是吗?”

院长在烟灰缸里把香烟掐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