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陆惊风的脸色变了变, 伸手把地上的某滩烂泥拎起来,握着他肩膀不算温柔地甩了甩,挟着人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在下陆惊风,天字一号缉灵组现任组长。缉灵局查案,谢观主作为涉案人员,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谢昌九脚不沾地,不由自主地被拖着往前, 好不容易腾出手,扯了扯糟乱的衣领,“原来是缉灵局的朋友, 承蒙二位仗义相救,贫道不胜感激。贫道与贵局邢局长乃多年老相识……”

“先甭攀关系。”陆惊风一扬手,打断他,“我先问你, 你被那人利用,当枪使之前, 是否真的对他所做的事完全不知情?”

谢昌九眼角一跳,摇头如拨浪鼓,“天地可鉴,真不知情, 贫道虽然爱财,但绝对取之有道,从不做伤天害理的歹事。”

“取之有道?”林谙冷不丁嗤笑一声,一摊手, “不知所谓。”

讥讽之意显著到让人想忽视都难。

谢昌九好歹一观之主,年纪比这两小子加起来都大,怎么说也是个长辈,不辩一下疑似晚节不保,于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争道:“年轻人,你涉世未深,有些事难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说我派符一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实非骗,乃是正经营生。况且你以为我卖的是符?非也,贫道卖的是一种信念,一种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决心。有些人身体上出了毛病,就是因为缺乏这种精神动力,而这种内在动力病人无法自发产生,需要有人在外面推一把。贫道扮演的,就是这么个不可或缺角色。”

头一回听人把骗术阐述得如此清新脱俗,林谙翻了个高贵冷艳的白眼,飞出一抹假笑。

嘴上习惯性忽悠完,自控力跟思考能力被身体重新夺回,谢昌九这才发现这位长相特别得天独厚的年轻人,看着似乎有点眼熟,山路十八弯地咦了一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林谙没搭腔,陆惊风接过话头,以一种审讯的口吻问道:“谢观主,此案人命关天,劳烦你好好回忆一下,按照那人的要求,你总共替他发出去多少张类似的符咒?其中有一张,是不是作为平安符,给了一位王姓中年妇女。”

这王姓女人就是强森的爱人。

“是是是,王女士说是来给干弟弟求的。”谢昌九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神色紧张,“总共就两张,贫道记得清清楚楚,前日的王女士,今日的赵非凡。警长,你能不能告诉我,这……这符,上面画的是什么?”

“符咒经由你手,你就没点好奇心拆开看看?”林谙打开车门,把两座跑车副驾驶的车座前倾折叠,露出后面并不宽敞的空间,“谢道长,委屈你往里坐了。”

“好奇心害死猫,闭目塞听有时候是一门人生哲学。”谢昌九瞥了一眼这公职人员的豪华座驾,内心早就臆想出一系列贪污腐败的职场潜规则,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憋闷的气,撩起道袍爬了进去。

“阴兵符听说过吗?”陆惊风放下座位上了车,在后视镜里凛然凝视着他,“你的闭目塞听,现在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

谢昌九折腰曲腿地窝着,闻言,嘟囔了一句什么,面色煞是不好。

发动机启动,倒车拐弯、提速上路,一气呵成。

陆惊风两根手指撑在脸颊,歪着头,等空调的冷气逐渐驱散车内的闷热,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好了,谢观主,现在请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那位神秘案犯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务必不要遗漏任何细节。有时候就是那些不值一提的点,往往会成为重要的破案线索。”

刚闭上眼睛正试图放松自己的谢昌九立刻表现出坐立不安,面皮不受克制地痉挛了两下,低下头:“我只知道他姓陈。”

他把那天晚上的情景细致地描述了一遍,捶胸顿足,叹了恨不得一百零八口气:“唉,当时我就该看出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那人从外表瞅上去真真是人畜无害,跟平时那些来观里看稀奇凑热闹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又借口身患绝症从医院里逃出来想自寻短见,路遇鹤鸣观忽然被元始天尊感化,死志顿消。我看他眉目清秀,苍白羸弱,确实像是久病缠身,恻隐之心大动就收留了下来。万万没想到,竟然就此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