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惊风哽了一下,思来想去也没法给“鲶鱼”俩字安上个高逼格的深远意义,无从辩驳之下,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借此掩饰尴尬。

“这个月那三起杀童案的犯罪嫌疑人落网了,在美禄医院住院部,三楼楼梯。”

“嗯……死了,鬼婴反噬。我也想救来着……唉,一言难尽,见面再详谈。”

“别叨叨了,赶快过来清理一下尸体吧兄弟,现场怪瘆人的,大半夜的,被无辜群众看到得吓出人命……诶?你去哪儿?”

陆惊风摁断电话,叫住迈开腿就想独自离开的孤僻组员。

林谙侧过身,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回去睡觉。”

“把手机号给我,微信也扫一下,还有家庭住址、座机电话,一切你的联系方式。”陆惊风脸上堆满了疑似亲切的笑容,还为自己的不要脸行径找了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新组员入职,我得补全个人资料,回去备个案。”

心里实际上想的则是:这么一条大鱼可千万得逮住咯,万一大佬回去睡了一觉起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组太磕碜,没什么发展前途,反悔了咋办?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不顺心就跳槽的,一个想环游世界就辞职的,比比皆是,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多一个联系方式!就多一份劝回的希望!实在不行,还可以三顾茅庐俗称堵门!

林谙很少给别人留联系方式,就算是留了,手机号码十天半个月就换一次,哪怕是他爸林天罡,也总有找不到儿子的时候。但今天,可能是被陆组长期待又饱含诚意的眼神打动,他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对准陆惊风递过来的手机二维码,扫了个微信。

回酒店的路上,他反思了一下自己反常的行为,觉得这可能得归结于人类看到黑白二维码就想手贱扫一扫的好奇心。

叮的一声,显示好友验证请求已通过。

陆惊风的微信头像就是他本人,应该是其他人抓拍的。他单手捂着眼,笑得特别夸张,整齐的牙齿连同牙龈都露了出来,整张脸皱在一起,把原本清隽文气的长相扭曲得近乎于丑。

但这张相片里的笑容看久了,会无端生出一种感染力,能轻易使得盯着它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

这种可怕的感染力简称——有毒。

茅楹一大早准点到办公室,一开门就看到他们家陆大组长三张椅子并成一排,抱着胸仰面朝上躺得笔直,在屋子正中央挺尸。

肥啾不吵不闹,静静地立在鸟笼里,一根根啄着翅膀内侧的羽毛。

陆惊风本来就睡得不大安生,光怪陆离的梦魇一幕接一幕毫无逻辑地堆在一起,像是一部把蒙太奇手法运用得很混乱的糟糕电影,令睡觉这件本应很享受的事变得比捉鬼缉灵还累。

听到声响,他抬起手背覆上肿胀的眼睛,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

“没回家?”茅楹收了伞,把名媛小香风的粉红外套脱下,“张祺刚刚跟我电话问了个早安,说你们昨天就把案子破了?”

“嗯,破了,多亏了咱们组的新成员。”一夜没补充水分,嗓子哑得像两块粗粝的砧板,往外蹦一个字就嘎吱摩擦一下,陆惊风难受地咳了一声,“事情搞完天都亮了,回家也睡不了两个时辰,就直接过来了。外面下雨了?”

他看到茅楹那把超大size的黑伞靠在门边,伞面的雨水聚成细流淌下来,眸色暗了暗。

“是啊。下得还挺大。”茅楹烧了开水,慢条斯理地冲泡起咖啡,黑色粉末在马克杯雪白的杯底洇开,飘出提神醒脑的浓醇香气,“老规矩,不加糖?”

陆惊风起身踱到窗边,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这次加吧。”

“行,糖分使人愉悦。”茅楹挖了三大勺白砂糖,眼都不眨地倒进杯子,搅拌搅拌端到陆惊风跟前,“来,说说昨晚是怎么个情形呗?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么厉害,差点把咱们陆组长的心脏戳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