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第3/4页)

我们没再说一个字,开始沿路走回尚未熄火的车子边。坐进车内后,特雷西挂上挡,踩动油门。她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露出我从没见过的悲伤。我则直望着前方,仍然抽着鼻子。

特雷西小心翼翼地开上另一条泥路。这条路只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小径,宽度勉强容得下一辆车,树枝刮擦着行驶的车顶和车身。路的尽头是一片草地,特雷西将车停到一旁。

“我们从这里走过去。”特雷西关掉引擎下车。

我跟着下了车,手里抓着我的包,肩带仍紧缠在我手腕上。我蹒跚地走到草地上,然后向前走了约五十米。

看到远处波光粼粼,我才意识到我们身处一个废弃的营地上。老旧的火坑周围杂草丛生,空地上到处散落着垃圾。我查看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太阳很快就要下山。

我环视周围,倘若忽略掉四散的垃圾,这里的景致还算不错。树木有着南方腹地或热带地区才有的芬芳葱郁,空气也不像城市里那样沉重,湖上的清风带走了令人不舒服的湿气。

两人沉默片刻,望着湖对面的夕阳。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特雷西?”

“什么事?”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停顿了半晌才回答说:“这里就是彻底改变我生活的地方。”

我耐心地等她继续说下去,我知道特雷西必须做好充分准备才能诉说她的故事。她挥手要我跟上,我们来到湖畔,天空中挂着橘色和粉色的晚霞,从湖面反射的七彩光辉照耀着我们。

“就在那儿。”她指着说。

我再次等着。

“他就是在那儿做那件事的,‘大灾难’就是在那儿发生的,我的弟弟本就死在那里。”

原来如此。我用一只手捂着嘴,好想去安慰她两句,却因为自闭太久而拙于言辞。我才意识到,由于自己无力告别过去,我的世界已经缩小到只能容得下自己。此时我才第一次真正明白,原来心神错乱可以变成一种自恋,让我对他人的需求视若无睹。

我明知没有用,还是向特雷西靠近一步。她挥手表示不用。

“他可能是沿这边走入湖里的。”特雷西指着距离我们约二十英尺的一小片沙滩说,“他们在这个方向发现了一些鞋印。他的帐篷搭在那片树林里,他和我们几个无家可归的朋友住在这里,他们一起在这里喝喝啤酒,其中一个人有一把吉他,大家会弹唱几句。我以前也常来这里,一次会待上两三个晚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后来的某个深夜,在大伙都睡着以后,或者说喝醉以后,他起来,径自走入湖中,没有回头,一直往深处走去。有个朋友听见水花声后,试着跑去救他。

“但已经没法救了。本就这样沉入水中,没有再回来。第二天,他们打捞到他的尸体。本用捡来的铁链将自己沉到湖底。他是故意自杀的。

“每隔几年,我就会来这儿。我想和他谈谈,问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好痛苦,但觉得在这里能与他最亲近。”特雷西步入水中几英寸,然后再往深处走了些,慢慢地将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前面。有一瞬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继续往前走。在那一刻,特雷西好像被击垮了似的,肩膀耷拉着,眼睛下垂,嘴角松垂。

“我不该丢下他一个人,千不该万不该丢下他一个人。那时的我太沉迷于俱乐部的氛围,又想找地方逃避,但那根本没用。我因为没有陪伴在他身边而失去了他,失去了我唯一所爱的人。”

我什么都没有说。从经验上来说,无论任何人说什么,都无法帮助你度过悲痛,你只有任由悲痛一遍遍地冲洗你的心灵,直到浪潮慢慢地逐渐退去。我默默地站在那儿,望着庞恰特雷恩湖和壮丽的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