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场(第2/3页)

众人从麻痹中回过神来,立即跳上前去——萨姆和雷恩同时,布鲁诺紧随其后。其他人都吓傻了,愣愣地僵在座位上,叉子停在桌面和嘴唇间的半空中,伸出去拿盐的手静止不动……哈特太太尖叫一声,双膝跪在一动不动的娇小躯体旁。“他中毒了!他中毒了!哦,我的天……杰奇,讲话!跟妈妈讲话!”

萨姆粗鲁地把她推到一边,托起小男孩的下巴,用力捏挤,直到嘴巴打开来,然后他把一根手指探进男孩的喉咙。一阵微弱的咕噜声……“不准动,所有的人!”萨姆大喊,“叫医生,莫舍!他——”命令才发出一半,他臂弯中的小躯体只往前弹了一下,然后就像一堆湿漉漉的衣服整个儿瘫了。即使他瞠目结舌的母亲也清楚地知道,小男孩已经断气了。

相同的地点,晚上八点。

楼上的幼儿房里,梅里亚姆医生来回踱步——梅里亚姆医生正好在悲剧发生前一个小时,从他的周末之旅归来。哈特太太歇斯底里地哭泣,半狂乱地把小儿子比利颤抖的身子紧抱于胸前。比利为他的哥哥哭泣,害怕地抓着他母亲。哈特家的人围绕在一动不动的小尸体躺着的床边,默然无言,表情阴郁,互相回避对视。门槛上站着一群刑警。

楼下餐厅里有两个人——萨姆巡官和哲瑞·雷恩,后者的眼里充满了痛苦,一脸病容,这种病容即使是他的演技也无法掩饰。

他们都没讲话。雷恩疲乏地坐在桌旁,瞪着掉在地上、死去的男孩喝下最后一口苏格拉底药剂(2)的牛奶杯;萨姆咚咚地来回踱步,面带愤怒,喃喃自语。

房门打开了,布鲁诺检察官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一团糟,”他叨念着,“一团糟,一团糟。”

萨姆愤愤地瞪了雷恩一眼。雷恩头也不抬,只是呆坐着轻拨桌布。

“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这档事,萨姆。”布鲁诺怒吼。

“真他妈的!”巡官咆哮,“最令我生气的是,他偏偏要在现在放弃。现在,为什么,老兄,您现在不能放弃!”

“我必须,”雷恩仅仅如此回答,“我必须,巡官。”他起身,僵直地站在桌边,“我没有权利再干涉。小男孩的死亡……”他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不,我根本就不应该加入你们,请让我走吧。”

“可是雷恩先生……”布鲁诺有气无力地开口说。

“我没有办法再说什么来自我辩解。我搞出了一个最可怕的乱子,小男孩的死是我的错,是……单单我一个人的错。不……”

“好吧,”萨姆低声应道,怒火已经消失,“您有权利要求退隐,雷恩先生。如果这件事有什么叫人怪罪的地方,都会落在我身上。如果您要这样一走了之,什么也不解释,也不指明一下您一直在追查什么……”

“可是我已经告诉你了,”雷恩毫无生气地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错了,就是这样,错了。”

“不,”布鲁诺说,“您不能这么简单地一走了事,雷恩先生,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当您要求萨姆把手下调开,留给您一个无障碍空间,您那时心里……有个很清楚的主意……”

“当时确是如此。”——布鲁诺突然惊悸地注意到,雷恩的眼睛黑了一圈——“我以为我有办法阻止进一步的阴谋,结果发现不能。”

“所有这一大堆戏法!”萨姆吼道,“您以前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下毒是个障眼法,都不是当真的,没有多少是真话!”他咆哮一声,两手把脸颊捂起来,“告诉您,这件事证明这里发生的根本是一场大屠杀,他们那群人,注定要被全部杀光!”

雷恩哀痛地垂下头,欲言又止,然后走向房门,连帽子也没拿。到了门外,他停步片刻,仿佛迟疑着是否要回头,然后,挺了挺胸膛,走出了房子。德罗米欧在人行道旁等他。朦胧的夜色中,一群记者向他拥来。他甩掉他们,踏进车内。当轿车疾驶而去时,他的脸深埋在双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