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场(第2/3页)

他几乎立即愣了一下,懊恼的眉头舒展开来。大约比头部高出一英尺的地方,在烟囱的内壁上,有一块显然松动了的砖块,四周的泥灰都剥落了,而且比旁边的砖块要凸出来一点儿。雷恩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抓住那个小砖块,往外一拉,差点儿失去平衡跌下来,因为砖块非常松,轻轻一下就能拉出来。他小心地把砖块放在两腿之间的墙头上,然后把手电筒的光线集中在漆黑的长方形砖洞里。被人费力地削大的洞里面,有一个白色发亮的东西!

雷恩把手伸过去。等他的手再缩回来时,指间已然抓着一叠折了许多道、被熏得乌黑、肮脏又发黄的白纸。迅速看了一眼纸张后,雷恩把它塞进臀部口袋,再度弯腰探查洞的内部。有个东西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他用手去摸。在洞内后方另一个被挖出来的窟窿里,有一支用木塞塞得紧紧的小试管。

他把试管从洞里拿出来仔细观察,眸子里一片阴霾。管子上没有标签,里面装满白色的液体。经他小心查看,洞里还有一支有橡皮头的滴管,但是他没去碰它。他没有把砖块放回原处,而是从实验室这一边翻到墙下,伸手取下放在墙头上的装着白色液体的试管,弯腰钻进实验室。

此刻他的眼眸里是一片惨淡的绿色,绿色掩过了灰色,仿佛正承受着很大的痛苦。面容阴郁、全身污垢的他,把试管放进一旁的外套的口袋里,走到其中一张被烧焦的工作桌旁,从臀部口袋拿出那叠纸张,慢慢地打开来……那是好几张又薄又粗劣的打字纸,上面是密密麻麻、工整的笔迹。他阅读起来。

雷恩许久后经常指出,这是哈特案调查期间值得瞩目的时刻。但是从他阅读文件的表情来看,这个发现不但没有使他意气昂扬,反而让他更显颓丧。难怪他越读表情越阴沉,还不时阴郁地点头,仿佛一些既有的结论得到了证实一样;在某个时刻,一个全然讶异的表情掠过他的脸庞,但是这种表情稍纵即逝。等读完全文,他似乎迟迟不肯移动,仿佛只要这样极端静止地坐着,就可以中止时间、事件和未来无可避免的悲剧。但是一会儿后,他眨了眨眼,在身旁的杂物堆里找到纸和笔,随即快速书写起来。他写了很久,不辞辛劳地抄下他所找到的那份文件的字句。完成以后,他站起来,把副本和原本都塞进臀部口袋,穿上外套,掸掉长裤上的灰尘,然后打开实验室的门。他张望走廊,外面仍然静无一人。

他站在那里等了很久,周围是死一般的静寂。最后他听见楼下有动静,不觉微微一颤,走到楼梯的栏杆旁,从栏杆的缝隙往下看,窥见阿巴克尔太太摇摇摆摆地正往厨房走去。

“阿巴克尔太太。”他轻声呼唤。

她吓了一跳,仰起头来。“谁——哦,是您!我不知道您还在这里。什么事,先生?”

“能不能麻烦你从厨房拿块面包和——对了,一杯牛奶给我?”雷恩口气愉快地问。

她定定地站着,抬起眼睛瞪着他,然后悻悻地点头,摇摇摆摆地走出雷恩的视线。他以同样不自然的静止姿态等着,不久后她捧着一个托盘来了,上面是一块果酱面包和一杯牛奶。她步履沉重地爬上楼梯,隔着栏杆把托盘递给雷恩。

“牛奶快没了,”她突然开口说,“只能给您这么一点儿。”

“够了,谢谢你。”就在她以同样不友好的声势踏下楼梯时,他举起杯子开始缓缓地啜饮牛奶。但是一等到她走到楼梯底端,消失在通往屋后的走廊里时,雷恩随即停止啜饮,大步踏回实验室,又把门紧紧锁上。

此时他完全清楚自己的下一个行动。他把托盘摆在工作桌上,搜查壁架下面的矮橱柜。由于橱门的保护以及接近地板,这里所受的损害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需要的东西,站起来,手上拿着一支以木塞封住的小试管,和他在洞里发现的那支一样。在实验桌的一个水龙头底下把试管冲洗过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杯子里的牛奶倒进试管,倒的分量和洞里那支试管里的白色液体相等。等两支试管相似的程度让他满意之后,他把装牛奶的试管用木塞塞紧,把杯子里剩余的牛奶倒在水槽里,然后爬回壁炉的防火墙,跨坐在墙头,将装牛奶的试管塞进发现原来那支试管的窟窿。他没有去碰洞里的滴管,只是把折回原状的那叠发黄的纸张放回原位,把那块松动的砖块摆成之前发现时的模样,这才翻下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