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普通的现实匕首、事先预言了的事情(第2/4页)

又开始了盲目的相互搜寻。我们小心窥探对方的举止,屏息通现黑暗中对方的动作。我觉出血成一条线倏然顺颊滑下,奇怪的是我没有感到恐惧。那不过是匕首而已,我想,那不过是刀伤罢了。我静静等待,等待匕首重新朝我扎来。我可以永远等待下去。我不出声地吸气、呼出。喂,动手啊!我在心里催道。我在此静等,要扎就扎好了,不怕!

匕首从某处袭来,把毛衣领一刀削去。喉节处觉出刀尖的凉意,好在只差一点点空间没伤我一根毫毛。我扭身闪到一旁,没等站稳就抡起球很。球棍大概打在对方锁骨处。不是要紧部位。且不很重,不至于骨折。但仍好像造成相当的创痛。我清楚感觉出对方手软下来,甚至听得其倒吸一口凉气。我短短地向后一挥,旋即再次朝对方驱体砸下。方向相同,只稍微向喘息声传来处变了个角度。

绝妙的一击!球棍落在对方脖颈,响起骨头碎裂般不快的声音。第三棍命中头部,对方随棍弹出,重重摔倒在地。他躺在那里弄了点喉音,很快这也停止了。我闭上眼睛,不思不想,朝声音处加了最后一击。我并不想这样,却又不能不这样。这既非来自憎恶亦非出于惊惧,只不过做了应该做的事。黑暗中好像有个水果什么的咕嗤一声裂开——简直同西瓜无异。我双手紧抓球棍,朝前举着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回过神时,身体正不住发抖。我无法控制这瑟瑟的抖动。我朝后退了一步,准备从衣袋掏出手电筒。

"不要看!"有谁从背后大声制止。是久美子的声音从里面房间这样叫道。但我左手仍紧握手电筒。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想亲眼看看那位于黑暗核心的、刚刚由我在此打杀的是什么东西。我意识的一部分可以理解久美子的命令,那是我所看不得的。然而与此同时我的左手又自行动了起来。

"求求你,别看!"她再次大声喊叫,"要是你想把我领回,就千万别看!"

我狠狠咬紧牙关,像推开重窗一样将肺腑深处积压的空气徐徐吐出。身体的颤抖仍未停止。四周弥漫令人厌恶的气味儿。那是脑浆味儿、暴力味儿、死味儿。都是我造成的。我瘫倒似地坐在旁边沙发上,死死抑制胃里涌上的呕吐感。终归呕吐感战而胜之。我把胃里所有的东西一古脑儿吐在脚下地毯上。没什么可吐了,便吐了点胃酸。胃酸没了,便吐空气,吐口水。吐的时间里,球棍脱手掉下,在黑暗中出声地滚去一边。

胃痉挛好歹平息后,我想掏手帕擦嘴。不料手动不得,从沙发站起亦不能。"回家吧,"我冲里面的黑暗说道,"这回完结了,一起回家!"

她没回答。

这里已别无他人。我沉进沙发,轻轻闭上眼睛。

力气一点又一点从我的手指、肩膀、脖颈和腿部撤去,伤痛也同时消失。肉体正永无休止地失却其重量与质感。但我并未因此感到不安感到悚然。我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把肉体交给温暖。庞大而柔软的存在。这是理所当然的。意识到时,我正在那堵果冻壁中穿行,任凭其中缓缓的流势将自己带走。我恐怕再不能重返这里了,穿行中我想。一切都已终止。可是久美子到底离开那房间去哪里了呢?我本应该将她从那里领回。我是为此才杀死他的。是的,是为此才把他脑袋像劈西瓜一样用棒球棍劈开的,是为此我才……我已无法继续思索下去。我的意识很快被深重的虚无块体吸了进去。

醒悟过来时,我仍坐在黑暗的底层,一如往常背靠硬壁——我返回了井底。

但又不是平日的井底。这里有一种陌生的新的什么。我集中意识,努力把握情况。什么有所不同呢?可是我肉体的大部分感觉依然处于麻痹状态,周围形形色色的物体把握起来是那样支离破碎,就像自已被一时错误地装进错误的容器中。尽管如此我还是对情况有了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