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等待我的汉子、挥之不去的东西、人非岛屿(第5/6页)

"既然绵谷升拥有强大的力量,那么伸手把周刊上的报道压住就是了,那样岂不省事。"

牛河笑了,再次深深吸了一大口烟。"冈田先生,我说冈田先生,话可不能那么说。知道么,我们是住在日本这个极其民主的国家里,对吧?可不是那种一转身只能看到香蕉园和足球场的独裁国家。在这个国家里,纵使政治家再有力量,压住一家杂志的报道也非举手之劳。那样实在过于危险。就算想方设法把上头的人笼络住,也必然有人留下不满情绪,反而可能招致世人耳目,也就是所谓引火烧身。更何况,为这么一篇报道就大打干戈也是划不来的,老实说。

"还有——此话只是在这里讲——这件事很可能有期不知道的粗线缠在里边。那样的话,对过不久事情就不仅仅限于我家先生了,势必出现完全不同的流程,势必。总之冈田先生,若用牙医冶病打比方,眼下触动的还是麻醉好了的部位,所以谁都不怎么抱怨。但很快就要用锥尖触动活生生的正常神经。那一来必然有人从哪里跳出。跳出的人很可能真的动气。我说的您明白吗?牛河的意见是——绝不是恫吓——您说不定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卷入了一场不无危险的游戏。"

牛河要说的似乎暂且告一段落。"未烫伤先缩手喽?"我问。

牛河点点头:"嗯,冈田先生,这可就像在高速公路练习接球,实在危险。"

"而且还给绵谷升添麻烦。所以要赶快缩回手来、而换取同久美子的联系。"

牛河再度点头:"大体是这么回事。"

我喝了一口啤酒。

"首先,久美子由我自己的力量找回来。"我说,"无论如何不想借助绵谷升的力量。用不着他帮忙。的确,我是不喜欢绵谷升这个人。但正如你所说,这并不仅仅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那以前的问题,那以前就不能接受他的存在本身。所以不同他搞交易。请这样转告好了。其次,请别再擅自进到这里来。不管怎样这是我的家,不同于宾馆大厅和车站候车室。"

牛河眯细眼睛,从镜片后面看了我一会。眼珠一动不动,依然没有感情色彩。并非没有表情,但那里有的只是一时逢场作戏的应付。随后,牛河像确认雨下得大小朝上轻轻伸出他那大得同身体不成比例的右手。

"您说的我完全明白了。"牛河道,"一开始就没以为会马到功成。所以你这么回答我也不怎么惊讶。我是不大容易惊讶的人。您的心情我理解,话也说得果断干脆,没什么不好。拖泥带水的一概没有,或是或不,简明易懂。若是领受一个不黑不白曲里拐弯的什么回答,作为信鸽也够辛苦的——总要把话咀嚼碎了带回去。不过世上这种情况还真多——倒不是发牢骚——每天每日就像猜斯芬克斯谜语似的。干这行对身体不好哟,冈田先生,不可能好。这么活着,不觉之间性格也变得罗罗嗦嗦,明白吗,冈田先生?变得总是怀疑别人,总是翻过来倒过去看个没完,简洁明快的信不过。伤透脑筋,真的。

"也罢,冈田先生,就这么干干脆脆回话给我家先生好了。只是,冈田先生,这话不能算完,即使您想三下五除二也没那么痛快。所以,我想我恐怕还会来这里打扰。我是赃兮兮的三块豆腐高让人看着别扭,但对不起,要请您多少习惯我这一存在才行。我个人对您没有任何成见,不骗你。但您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时下我是您无法简单挥之而去的东西之一。说法是有点儿怪,就请您先这么看我好了。不过如此厚脸皮地擅自钻到您家来以后绝无第二次。如您所说,这样的做法是不够地道。噢,只有伏地请罪的份儿。不过,这回作为我也是出于无奈,要请您谅解。也不是经常这么胡来。如您所见我也是普通人嘛。往后跟普通人一样光打电话。打电话可以吧?铃响两次挂断,再让铃重响一次——若这样的电话打来,您就得认为是我,心想那个混账牛河又搞什么名堂而好好拿起听筒。好么,一定请拿听筒。否则只好再次擅自进到这里。从个人角度我也不想干这种事。但毕竟是拿人家的钱向人家摇尾巴的角色,人家叫我于我就不能不效犬马之劳。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