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袭击动物园(或不得要领的杀戮)(第5/8页)

"存在不存在呢,"肉豆宏说着,用手指碰了下耳环尖,"动物园战后关闭倒听说了,至于是不是一直关到今天,我也不清楚的。"

很长时间里赤报肉豆蔻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说话对象。我们每周相见一两次,拥着饭馆桌子交谈。几次见面之后,我发现肉豆蔻是个十分娴熟的听讲者。她脑袋转得快,善于通过附和和发问使谈话顺利发展下去。

为使她不至于感到不快,每次见她我都尽量做到衣着整洁得体。刚从洗衣店回来的衬衣,色调相宜的领带,擦得捏亮的皮鞋。每次见我她都以厨师挑选菜蔬样的眼神首先将我的衣着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稍有不如意之处,她便把我直接领去精品专门店选购正确的西装。如果可能即让我当场换上。特别是服装方面,她不接受任何缺憾。

这样,家里的立柜不觉之间我的衣服直线攀升。新套装新上衣新衬衫逐步然而稳固地蚕食了久美于衣裙占据的领域。立柜变得窄了,便把久美子的装进纸箱,放上防虫剂塞入壁橱。若她回来,必当感到纳闷,不知自己不在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花相当一些时间慢慢向肉豆蔻讲了久美子的事,告诉她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救出久美子把久美子领回这里。她在桌面上托着两腮,看了我半天。

"那么你到底从哪里救久美子出来呢?那地方可有名字什么的?"

我在空气里搜寻合适的字眼。但根本无从觅得。空中没有,地下没有。"很远的什么地方。"我说。

肉豆蔻微微一笑,"呢,这不有点像莫扎特的《魔笛》?用魔笛和魔钟救出关在远处城堡里的公主。我嘛,最喜欢这个歌剧,看了好多好多遍。台词记得一字不差。'我就是全国上下无人不晓的捕鸟人,就是帕帕基诺看过?"

我再次摇头。没看过。

"歌剧中王子和捕鸟人在三个腾云驾雾神童带领下往城堡赶去。但实际上那是昼之国与夜之国之间的一场战事。夜之国要从昼之国那里把公主夺回。哪一方是真正对的呢?主人公中途糊涂起来。谁被关,谁没被关呢?当然最后王子救出了公主,帕帕基诺救出了帕米娜,恶人落入地狱……"说到这里,肉豆蔻用指尖轻轻捅了下眼镜框,"但是你眼下既没有捕鸟人,也没有魔笛。"

"我有井。"我说。

"如果你能把它搞到手里,"肉豆蔻悄悄打开高级手帕一般绽开微笑,"把你的井。不过,所有东西都是有价格的。"

说话说累了,或者语言迷失前进不得的时候,肉豆蔻就让我休息,而讲她自己的身世阅历。那比我的还要冗长还要曲折。况且她不按顺序讲,总是兴之所致地从这儿跑到那儿从那儿飞到这儿。年代的顺序也不加说明地任意颠倒,从未听过的人物突然作为重要角色粉墨登场。为了把握她所讲片断属于其人生哪一时期,听时必须做周密的推理,有的推理也推不出。并且,她在讲亲自目睹情景的同时,又讲其并未目睹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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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杀了豹,杀了狠,杀了熊。射杀两头巨能最费工夫。虽然着了几十发子弹,熊们仍然凶猛地撞击围栏,向土兵毗牙咧嘴,喷涎咆哮。总的说来熊们同凡事想得开的(至少旁观如此)猫科动物不同,看样子无论如何也难以理解自己此刻被杀至死这一事实。或许由此之故,它们需花更长时间来向被称之为生命的暂定性状况进行诀别。等到熊们好歹咽气,士兵们早已累得很不能趴在那里不动。中尉放回手枪安全栓,用军帽擦拭淌在额头的汗。深深的沉默中,几个土兵忍无可忍似地往地上大声吐了唾液。弹壳在他们脚下浑如吸剩的烟头稀稀落落散了一地。他们耳中仍有枪声回响。17个月后将在伊尔库次克煤矿里被苏联兵劈杀的那个年轻士兵从死尸背过脸去一口接一口地深呼吸。他死命把顶上喉头的呕吐感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