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深夜怪事

少年真切听得那声音是在深夜。他睁眼醒来,摸索着打开台灯环视房间。墙上挂钟即将指向2:00。如此深更半夜里发生什么事了呢,少年无法想象。

随后又传来同一声音。声音无疑来自窗外。谁在哪里拧动偌大的发条。如此深夜到底什么人在拧什么发条呢?不对,声音虽像是拧发条,却又不是拧发条声。肯定是鸟在什么地方叫:少年把椅子搬到窗进,上去拉开窗帘把窗户开一条缝。一轮晚秋满月胀鼓鼓白亮亮悬浮在天宇正中。庭院亮同白昼一览无余。树木同少年白天看时印象甚是不同,全然觉察不出平日的温馨与亲和。橡树赌气似地在不时吹来的阵风中摇颤其黑阵阵的枝叶,瑟瑟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院子里的石块较往常又白又光,浑似一张死人脸在煞有介事地凝望天空。

鸟似乎在松树上叫。少年从窗口探出上身朝上看去。但鸟躲在重重叠叠的大树枝中,从下面无法看见。什么样子的鸟呢?少年很想看上一眼,以便记下颜色和形状,明天慢慢用图鉴查一下鸟名。强烈的好奇心使少年睡意不翼而飞。他最中意查阅鱼类鸟类图鉴。书架排列着让父母买来的堂皇的大厚本图鉴。虽说小学还没上,但已能看懂有汉字的文章了。

鸟接连拧了几遍发条,再度沉默下来。少年心想,除了自己有没有其他人听见这声音呢?爸爸妈妈听见了么?奶奶听见了么?都没听见,明天早上自己就可以把这个告诉大家了:半夜两点院里有鸟在松树上叫,叫声真的像是在拧发条哟!要是看见——哪怕一眼——什么样就好了!那样连鸟名都能讲给大家。

可是鸟不再叫了。鸟在沐浴月光的松树枝上如石鸟一般不声不响。一会,冷飓飓的风警告似地吹进房间。少年陡然打个寒战,关上窗扇。那鸟和麻雀鸽子不同,不肯轻易亮相给人看。少年看图鉴得知,几乎所有的夜鸟都很聪明机警。想必那马晓得自己在这里守候,所以再等多久都不会出来。他拿不定主意上不上厕所。上厕所必须穿过又长又黑的走廊。算了,就这么上床躺下吧,又不是挺不到明天早上。

少年熄掉灯,闭起眼睛。但总惦记松树上的鸟,怎么也睡不着。熄掉灯也还是有月光挑逗他似地从窗帘边边角角泻进来。当拧发条鸟的叫声再次传来时,少年毫不迟疑地翻身下床。这回没开台灯,在睡衣上披一件对襟毛衣,蹑手蹑脚爬上商边椅子,掀开一点点窗帘从缝隙往松树那边窥看。这样,鸟就不会察觉自己在此守候。

不料少年见到的是两个男人。少年大气不敢出。两个男人如黑趣越的剪影在松树下蹲下身子。两人都穿深色衣服,一个没戴帽,一个戴一顶礼帽式的带檐帽子。这么晚怎么有陌生人钻到自家院里来呢?少年感到奇怪。首先是狗为什么没叫?恐怕还是马上告诉父母好。然而少年没离开窗口。好奇心把他钉在那里。看那两人要干什么!

拧发条鸟突然想起似地在树上叫了起来。"吱吱吱吱",长发条拧了几次。但两人没注意鸟叫。脸没抬,身子一动不动。他们脸对脸悄悄蹲在那里。像在低声商量什么。由于月光被树枝挡住,看不见两人面部。片刻,他们不约而同地站起。两人身高相差20厘米左右。都瘦,高个子那个(戴帽子的)身穿风衣,矮个头衣服紧裹身体。

矮个头走近松树,朝树上看了一会,双手在树干上像查看什么似地换来抓去弄了半天,之后一下子扑住,毫不费力地(在少年眼里)顺树干吱溜溜向上爬去。简直是马戏表演,少年心中称奇。爬那松树没那么容易。树干光溜溜的,一个抓手也没有。他像熟悉朋友那样熟悉那棵树。不过,何苦深更半夜里爬树呢?想抓上面的拧发条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