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5页)

他抬头望着芳雷。

“不可能,”芳雷突然伸手抚着额头说。“我不相信。真是噩梦啊。你当真——”

“是的,”对手说,语气决断。“我们开始讨论,要是我们能够交换身分的话该会多么有趣。当然,只是一种类似家家酒的疯狂幻想;在当时只是这样。你说绝不可能实现的,然而你的表情似乎很想把我杀了好达到目的。我从来不曾对这件事当真,有趣的是,你是认真的。我给了你不少关于我自己的背景资料。当时我告诉你:‘如果你和我的某某姨妈或者某某堂哥见面,你应该对他们说这些话,’并且还有模有样地示范给你看,至于细节我不想再记起,因为那实在称不上是正当的行为。我当时觉得你是个假正经的家伙,现在依然这么觉得。我还把我的日记拿给你看。我习惯写日记,理由很简单,因为世界上没有我可以谈话的对象。直到现在还写,”申诉人抬眼凝望,陷入遐想似的。“你还记得我吗,派翠克?你还记得‘泰坦尼克号’沉没的那个夜晚吗?”

一阵静寂。

芳雷脸上不见愤怒的表情,只有困惑。

“我已经说了,”他说,“你是疯子。”

“当我们撞上冰山的时候,”对方谨慎地往下说,“我来告诉你当时我在做什么。我正在船舱里头,那是我和可怜的老墨瑞共用的,他当时在吸烟室里玩桥牌。墨瑞习惯在他的一件外套藏着瓶白兰地,我拿来偷喝,因为酒吧的人不会让我喝酒。

“撞船的时候我几乎没感觉,我想大概没什么人有感觉。非常轻微的一声撞击,轻得不足以晃动桌上装满酒的酒杯;接着引擎停止运转。我跑到走道上去,因为我觉得奇怪为何引擎停了。我先是听见人声逐渐沸腾而且越来越近,然后我看见一个肩头包着条蓝色被单的妇人尖叫着跑过走道。”

申诉人第一次露出犹豫神色。

“我不打算说太多有关那桩悲剧事件的细节,”他说,两只手一张一合。“我只能这么说,老天宽恕我,以一个小孩子的立场来说,当时我觉得很有趣。我一点都不害怕。我简直乐不可支。它脱离了生活常轨,打破了一成不变,而那正是我全心向往的。我兴奋得昏了头,终于同意和派翠克·高尔交换身分。我几乎是瞬间下的决定,虽说我怀疑他或许已经思量了好一阵子。

“我和高尔——和你——”他笃定望着男主人,进一步详述,“在甲板下碰面。你提着只草编的小手提袋,里头装着所有家当。你冷静地告诉我说,船就要沉了,很快就要下沉,如果我当真想要交换身分,最好是趁着混乱赶紧办完,无论我们当中谁能生还。我说,那墨瑞怎么办?你撒谎说墨瑞已经坠海死了。我非常乐意当一名伟大的马戏演员,于是我们交换了身分,包括衣服、证件、戒指等所有事物。我连日记都给了你。”

芳雷不发一语。

“之后,”申诉人语调不改地往下说,“你一身干干净净的。我们准备去搭救生船。你等我转过头去,取出你先前偷自船务服务员的木槌,对准我的后脑勺敲了一记,接着又补了三棍才罢手。”

芳雷依然保持沉默。茉莉站起身来,见他手势一挥,又坐了回去。

“请注意,”申诉人坚定地说,边做了个类似弹去桌上灰尘的动作,“我提起这件事不是为了拆你的台。25年不算短,你当时只不过是个孩子,尽管我经常想像你成人后会是什么模样。我一直被当成坏坯子。也许你鄙视我,认为你那么做是正当的。其实你不需要做得那么绝,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会扮演你的角色。虽说我一向是家族中的坏种,但我其实没那么坏的。

“接下来的事你也都清楚。凭着一丝运气,我被人发现,真是运气呢。浑身是伤但总算还活着,被最后一艘救生船给拉了上去。最初伤亡名单并不确定,加上美国地域广大,有好一阵子我是生活在黑暗中的。无论是约翰·芳雷或者派翠克·高尔都成了失踪人口。我以为你死了,就如同你以为我死了那般。后来,当我以身上的所有物和证件受到马戏班主,波里·叶尔德里区先生——他从来没见过你——指认是派翠克·高尔的时候,我简直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