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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室里非常安静,只能听见杰斯珀啪嗒啪嗒舔爪子的声音。它的脚掌上一定扎了根刺,所以它才又啃又舔地忙个不停。接着迈克西姆腕上的手表在我的耳朵近旁嘀嗒响起。这是每天都可以听到的细小的声音。此时,我的脑海中无缘无故突然蹦出一句学生时代的可笑箴言:“岁月不等人。”我把这句话一遍遍重复着。迈克西姆手表的嘀嗒声以及杰斯珀卧于我身旁的地板上舔爪子的声音,这些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响动。

人们在大难临头之际,譬如遇到死神或丢胳膊断腿什么的,起初大概并无感觉。如果你的手被砍掉,你可能一时察觉不到自己失去了手,而是觉得手指都依然健在,于是便伸展和摆动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岂不知那儿早已空然无物,手以及手指都没了踪影。我跪在迈克西姆的身旁,紧紧依偎着他,双手搭在他肩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心里既无痛苦和忧虑,也无恐惧。我只想着必须把杰斯珀脚掌上的刺拔出来,想着罗伯特是否要进来收拾茶具。奇怪,我怎么尽想这些——杰斯珀的爪子、迈克西姆的手表、罗伯特以及茶具?我冷漠无情,心里没有一点点忧伤,这种怪现象让我感到震惊。我暗中思忖:我慢慢就能恢复感觉,慢慢就可以理解所发生的事情。他说的话以及所有的现象到时候就会像拼板玩具一样组合在一起,拼成一个完整的图案。而眼下我麻木不仁,无情无义,无感觉无思想,只不过是迈克西姆怀里的一截木头。后来,他开始吻我,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热烈的吻。我把手放在他头后,闭上了眼睛。

“我简直太爱你啦,”他缠绵絮语地说,“非常爱。”

我暗自思忖,我日日夜夜都在盼望着他说这话,而今他终于说了出来。无论是在蒙特卡洛、意大利,还是来到曼德利,我一直都在幻想着这一幕:他向我吐露爱情。我睁开眼睛,望着他头顶上方的一小角窗帘。他如饥似渴、不顾一切地吻我,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一个劲盯着那一小角窗帘看,发现由于太阳的照射,那一片失去了色泽,颜色比上边的一片窗帘要浅一些。我觉得自己未免太镇定、太冷静了,眼睛瞧着窗帘,任凭迈克西姆吻我。他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宣称他爱我呀。

后来他突然停止了亲吻,将我一把推开,从窗前座位上立起身说:“瞧,让我猜着了。为时已太晚,你现在不爱我了。我也不值得你爱。”他走过去站到了壁炉旁,“忘掉这些吧,我再也不会自作多情了。”

我顿时如大梦方醒,蓦然感到一阵惊慌,心儿怦怦乱跳。“其实并不太晚,”我连忙说,一面从地板上站起身,走过去伸开臂膀搂住他,“不许你说这种话,你不明白我的心思。我爱你超过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但刚才你吻我时,我惊得没了魂,什么感觉都没有,什么话也理解不了,就好像完全麻木了一样。”

“你不爱我,”他说,“所以你才麻木不仁。这我清楚,也能够理解。爱情对你而言来得太迟了,对不对?”

“四个月前我就该向你吐露真情,”他说,“我早该知道这一点,因为女人和男人毕竟有所不同。”

“我想让你再吻我,”我说,“求求你,迈克西姆。”

“不,”他说,“现在再吻也无济于事了。”

“我们之间不能再有隔阂,”我说,“而应该永远在一起,没有秘密,没有阴影。求求你,亲爱的,求求你了。”

“没有时间了,”他说,“可能只剩下了几个小时或几天的时间。发生了这种事,我们怎能永远在一起?我告诉过你,他们发现了那只小船,发现了丽贝卡。”

我傻乎乎地望着他,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会怎么样呢?”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