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天后,纳德林杰太太打来电话并留下口信叫我三点半钟去她家。她亲自给我开的门,这次她没有穿那件蓝色的睡衣,而是穿了一身白色的海军装,还有一件紧箍在臀部上的罩衫,脚上穿的是白色的鞋袜。看来不只我一个人清楚她那迷人的身段,她本人也很明白。我们进了起居室,只见桌上摆放着托盘。

“贝尔今天休息,我在给自己沏点茶。你愿意和我一起喝点吗?”

“谢谢,不用了,纳德林杰太太,我只呆一会儿。也就是说,如果纳德林杰先生已经决定续保的话。您一叫我来,我就想他肯定决定了。”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对贝尔休息,而她正在给自己沏茶这一情况并不感到吃惊。不管能否拿到续保,我都打算尽快离开此地。

“喔,喝点吧。我喜欢喝茶,这样下午就有个休息的时间。”

“您一定是英国人。”

“不是的,土生土长的加利福尼亚人。”

“他们可不多见。”

“大多数加利福尼亚人都出生在衣阿华。”

“我本人就是。”

“简直想不到。”

我坐了下来,一定是那身白色海军装捣的鬼。

“放柠檬吗?”

“不用,谢谢。”

“两块?”

“不要糖,什么也不加。”

“不喜欢吃甜食?”

她冲我笑了笑,我因而看见了她的牙齿。它们又大又白,也许有点像男人的牙齿。

“我和中国人做大量的生意,他们使我改变了自己原来美国式的喝茶习惯。”

“我喜欢中国人,每次做炒面,我都从公园附近的那家店铺购买所有的东西。凌先生开的铺子,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好多年了。”

“喔,是吧?”

她皱起了眉头,这时我注意到她并非面容憔悴,她之所以看上去那个样子是因为额头上布满了雀斑。她看出我在注视着那些雀斑。

“我想你是在看我的雀斑吧。”

“是的,我是在看,我喜欢它们。”

“我不喜欢。”

“我喜欢。”

“我过去出门晒太阳时,额头上总是裹着头巾,好多人因此停下脚步让我给他们算命,我只好不再裹了。”

“您不会算命吗?”

“不会的,这种加州人特有的才艺我始终没有学会。”

“反正我喜欢您这些雀斑。”

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们又谈起了凌先生。这个凌先生只不过是个中国食品商,同时在市政厅兼职,每年我们得拿出2,500美元为他作保,但听我俩这么一说,就好像他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似的,简直会让你吃惊。过了一会儿,我又把话题扯回来。

“喂,那些保险单你们准备怎么办呢?”

“纳德林杰先生还在谈论汽车俱乐部,但我想他会和你们续保。”

“这我很高兴。”

她在那儿坐了一会儿,两手不停地把罩衫边捏成一串小褶,然后再展开。

“意外伤害保险的事我什么也没和我丈夫说。”

“没有吗?”

“我不愿意和他谈论此事。”

“这我能理解。”

“和他说他应该办理意外伤害保险,这似乎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是——你看,我丈夫是西部管道与补给公司的洛杉矶代理。”

“他不是在石油大楼上班吗?”

“那是他的办公室所在地,但大部分时间他都工作在油田。”

“在那种地方工作是相当危险的。”

“我一想到此事就特别难受。”

“他所在的公司替他承担任何保险吗?”

“据我所知并没有。”

“从事此类行当的人可不该冒险。”

这时我拿定了主意,尽管我确实喜欢她的雀斑,我也要弄清自己的处境如何。

“您听我说,这件事由我来和纳德林杰先生谈,您看怎么样?您知道,我见到他时丝毫不谈自己是从哪儿冒出这个念头的,只是提起这么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