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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饥饿和恐惧,又重新控制了他们身上的神经,而更糟糕的是老何已经烧起来了,不睁眼睛,不开口说话,也不喝雪水。

你把我,那个吧……老何做着抹脖子的手势说,算帮我一个忙,也算给你一条活路。不然,咱俩谁都没希望了……温朴晃着头说,不,师傅,要活就一块儿活,要死也一块儿死。老何说你年轻,你就这么走了,我心里不好受。温朴道,不,师傅,死就死,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老何不吱声了,但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温朴说,师傅,你喝点水吧?等老何张开嘴巴时,温朴猛地扬起头,目光触到了摇曳着火苗影子的帐篷顶,呼吸也屏住了。他想这不是幻觉,自己确实是听到了一种声音,这声音是震动的旋转的,是从高处落下来的,这声音曾在自己的童年里……飞机!老何抢在温朴前面大喊一声,在床上立起了半个身子。

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温朴不顾一切地冲出帐篷,踉踉跄跄地挥着手臂,朝着夜空中一颗闪烁的红点,拼命地吼叫——唉——唉——红点远去了,天上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温朴一屁股坐到雪地上,抓起两把雪,狠狠地拍到脑门上。

白喊呀,听不见,他们听不见。老何想,往床边移了移。老何又想,要是给那声音一把亮,那声音就能直扑下来。老何咬了咬牙,从床上滚下来。老何想好了一个叫飞机落下来的办法,就是把油桶里的那点汽油,倒在自己的皮袄上,然后拎到帐篷外点燃,给飞机一个醒目的救援目标。老何从皮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紧紧地攥在右手里,左手拽着皮袄,凭感觉定位,朝着放汽油桶的地方爬去……

雪地上的火光不是一束一把一堆,而是一片熊熊翻腾的火焰,把漆黑的雪野都燎红了。事后据飞行员说,当时从夜空里看下来,那片熊熊翻腾的火焰,很像一朵绽放的菊花。

温朴突然转回身,瞪着被大火吞噬的帐篷,惨声大喊,师傅——

有关这一段雪野生死情谊,后来感动了《能源工人》报的一个记者,他先后几次采访温朴,温朴先后几次流泪,每一次他都像着了魔似的反复强调,何师傅是为了救他而死的。记者最终写成了长篇通讯《绝境生死情》,发在《能源工人》报上,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组织上给温朴记了一次二等功!

一柱香烧去大半了,屋子里弥漫着青烟,温朴脸上一直有泪水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