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枝的手术(第3/10页)

阿岛把丧服放在膝头上,朝芝野家的方向垂下头。

于是她又感到胸口闷得慌。好像二十年来同甘共苦的女人的真情还是惟有以死才能体现似的。

“妈妈,干什么呢?”

“啊?”

阿岛转过头去:“初枝不也来鞠个躬?”

“为什么要鞠躬?”

“什么为什么……身穿这和服,显得很娴稚,所以想看看你鞠躬的样子嘛。”

“是这样?”

初枝老老实实地双手触地,微微一笑。

接着抬起头,马上就伸出手去,触摸到了母亲的脸颊。

“啊,妈妈您在流泪吧?”

翌日早晨,阿岛带着初枝去给芝野上坟。

初枝闻到了令人倍感亲切的落叶的气息。

大概某处正在焚烧堆扫在一起的枯叶,传来了烧火的声音。

初枝情不自禁地想起故乡苹果园的家。

“是雾吗?”

“不。清晨大概起烟霭了。有点潮湿。”

阿岛仰视着天空说,“不过,太阳已照到了五重塔的上方。”

初枝也仰起头。好像有五六只鸽子般大小的鸟从寒冷的展空掠过。

她们站在谷中的墓地芝野家的坟前。

芝野搬到东京住以后才迁的坟,因此坟前的石碑还不太旧。

初枝的手一触摸,指尖就被露水沾湿了。

为了避讳见人,阿岛才一大早就出来。

初枝闻到了花香,在花前蹲下身来。

“啊,有这么多,新鲜的花……”

初枝用手摸着摸着,手指尖不由得颤抖起来。

“妈妈,爸爸的葬礼是昨天吧?”

“嗯。”

“是吗?”

初枝双手触到石碑台石上说:“葬礼的日子,我们却那样疯闹?”

“并没有疯闹。”

“连葬礼,妈妈都不对我说?”

“不说,你也该知道的。从你父亲去世的那天算起,昨天前后就是葬礼日。”

“我知道。”

“那么,莫非初枝也是明明知道却故意默不作声的?”

初枝明显地发牢骚道:

“我不感到悲伤。”

“这可是在墓前。”

阿岛好像顾忌四周,加以责备:“你爸爸会听见的。”

然而,阿岛好像现在才发觉:太平间发生的事也好,有关父亲的也好,自那以后,初枝只字未提,如此看来,她是为了照顾母亲的心情。

“给你父亲供上香回家吧。”

“好。”

阿岛把香点着递给初枝。

初枝闻了闻,在母亲的帮助下把香插入石筒中。

昨日燃剩下的香被露水打湿已变软。

“回长野后,再也无法来上坟了。”

初枝伸出手又去触摸石碑。

“好啦,初枝。一旦眼睛治好,无论墓还是别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看见的。”

“嗯。”

“多想在你爸活着的时候治好你的眼睛。”

“爸爸他,我已看得很清楚,已可以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记得?”

“记得。他在这里呀。”

初枝双手离开石碑,把手掌按到母亲胸前。

阿岛略感不快,往后退了一步。

初枝张开的手掌湿乎乎的有点脏黑。阿岛慌忙替她擦去在墓石上沾上的脏灰。

“这,是黑色和服吧?是吧,妈妈。”

初枝从自己的肩部往下抚摸到手腕。

“快!”

阿岛从初枝背后给她披上了大衣,慌慌张张的仿佛欲把丧服遮藏起来似的。

“天冷,回去吧!”

“好。长野已经下雪了吧?”

“山上嘛。”

“什么时候回?”

“这个,必须请医生治初枝的眼睛……给小姐挂个电话怎么样?”

从谷中的墓地出来来到上野公园。

从图书馆旁边走到美术馆前面的广场上。听说这里樱花每年都盛开,初枝摸了摸两三棵街树的树干。

“樱花开时再来赏花,到那时初枝也能看见什么东西的话,就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