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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这天和孙丽坤目光相碰了。如同曲折狭窄的山路上两对车灯相碰一样,都预感到有翻下公路和坠入深渊的危险,但他俩互不相让,都不熄灯,坠入深渊就坠入深渊。建筑工们在他俩对视的几秒钟里看见美人蛇死而不僵蠢蠢欲动。她两只眼又在充电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建筑工一边对着沙坑撒尿,一边唱:“管他麻不麻,只要有‘欧米嘎’”。

青年开口了,对撒尿的建筑工说:“畜生。”他声音软和,字正腔圆的北京话。

人都使劲在想北京话的“畜生”是什么意思;人都懂它的意思却是不懂这听上去很卫生的北京腔。

“说哪个畜生哟?”建筑工说。

“没说您呐。您不如畜生。”青年平静冷淡。跟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一样,每个字都吐得清洁整齐。早晚都刷牙的口齿才吐得出如此干净的字眼,才有这样纯粹的抑扬顿挫。

三十来岁的建筑工猫腰掬一大把砂石,对青年做出投手榴弹状。青年一动不动,单薄的眼皮窄起来。

“你试试。”青年说。

建筑工重新抓了更大一把沙石。尿濡湿的沙石更有热度和分量。他重新拉开投射姿势,却微妙地向后撤退。

“你要敢动,明天这儿就没你了。你试试。”青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