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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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从那个时刻开始,我觉得她身上有什么难以摆脱的东西沾上了自己——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反正是整个晚上都在左右我。我尽可能不去注意她,可是后来渐渐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做到。我避免和她说太多的话,有时故意寻找另一种话题,谈一些很沉重的事情来抵御心头的不安。是的,是一种深深的不安,它整个地把我笼罩了。我心里完全明白,这绝不是什么突然遭遇的美艳之类,不是那种惊讶或迷惑,而是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一种心绪——相当陌生和不安感……总之这一天严菲医师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使我很久以后都在想着她当时的微笑。

她的言谈举止——不,是她的目光,好像触动了我心底的什么……

回来的路上,我和场医走在一起,不由自主地又一次把话题扯到她的身上。场医一边听一边笑。我从他的眼神里察觉了什么。我问他笑什么。他说:

“没有人不对她着迷的……”

我很窘。我说:“不是那个意思。”

“就算不是吧。不过我知道你喜欢她——男人没有不喜欢她的,连我也一样。不过我总是告诫自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你小子得注意了,你小子可千万不要让自己陷进去,了不得呢……”

“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漂亮女人谁不喜欢?”

我们长时间都不再吭声了。是的,严菲医师很漂亮,这是每个人都不会有异议的。我在吃饭那段时间里观察过,她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多了,整个人充满活力。显然她是个十分注意修饰自己的人,头发做得很讲究,服装是上等质料做成的,而且有第一流的做工;她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会让人感到不得体,而且洁净到一尘不染。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只要注视你一下,你就再也没法忘记。当它向我瞥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慌乱,内心里产生了难以抵御的激动和不安……

那时,一种似曾相识的、隐隐的什么,在心底浮现……

场医的目光盯住一个地方,这目光变得越来越生硬。这样停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讲起来,骆明的死还首先要她来负责呢!”

我站在了原地。

他鼻子哼一声:“她就是那个值班女大夫。你别看她人长得漂亮,笑得也甜,心比石头还硬……”

我的心怦怦跳:“是她?真是想不到,想不到……”

场医搓搓手:“当然啦,要负责任的还有那个院长,还有其他一些人;但无论如何她是值班大夫啊。那天在急诊室,主要的处理意见还要她来定。”

我长时间没有说话。

他又冷笑:“那个院长,哼,他们都是一伙的。说不定他们还有一手呢。”

“不可能吧?我见过,那个院长多腻歪人!”

“是啊,这个年头,腻歪人的家伙往往更占便宜——他们总是能找到最好的东西……”一丝邪笑出现在他的脸上。我听不下去。他大概怕我还不够明白,继续说下去:“那个家伙刚开始对她想也不敢想,后来就不一样了,当了院长嘛,办法就多了,车,房子,钱;还有,她的高级职称是怎么来的?当然是院长一手办的。你没听蓝珂话中有话吗?她什么都来得容易,现在已经住上了四室两厅的房子。在过去那要一个老科主任才分得着,现在她一个主任医师就住上了。在医院里要评个主任医师是很难的,要知道她的业务太一般了。”

尽管他说得活灵活现,我还是有点儿怀疑。我不信刚刚认识的这位漂亮女性会是这样。尽管我知道生活中有些东西的发生发展并不依据我们的惯常逻辑……我摇摇头。但我什么也没说。

医生嘴角上的嘲弄更加明显了:“你想想,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种勾当,那个家伙才不会舍上那么大的本钱呢,那是诱饵。你不了解那个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这样的人只有看准了一条大鱼才舍得下饵。严菲在医院里可算一条大鱼了——她打十几岁就出了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