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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在埋人。在死亡人数上升到每天一百三十人的时候,管理集中营的纳粹军官只说了一句,“一切正常”。最开始,死者还有一个木箱子作为棺材,很快,死去的人就只是被草草地集体掩埋。最后,实在来不及处理,纳粹就在特莱津建造了一昼夜能够处理一百九十具尸体的焚尸炉。

虽然在镇里的是捷克士兵,可是,德国人的纳粹冲锋队就驻扎在不远的地方。河对岸的那个小城堡克莱·费斯屯,被冲锋队用做特莱津附属的特殊监狱。任何人违反了“纪律”,都会被抓进克莱·费斯屯,纳粹在那里以苦役和酷刑对待囚徒,进去的囚徒不是在里面死于酷刑,就是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送往东方的死亡营。很少有人能够活下来。

因此,即使冲锋队员不亲自在特莱津街头巡逻,他们投下的死亡阴影,仍然密密地笼罩在集中营的上空。每个来到特莱津的囚徒,包括孩子,首先得到的警告,就是要小心这里的种种规则禁令,违反一条小小的规则,都会有生命危险。

除了有犹太人被送来和送走,出口永远是封锁着的。被关在这里的,除了捷克斯洛伐克的犹太人,还有来自德国、丹麦、匈牙利、奥地利、荷兰等其他欧洲国家的犹太人。在他们中间,有过一万五千名犹太儿童。

可以想象,死亡率最高的是老人,风烛残年,他们经不起折腾了。可是,在心理上受到冲击最大,应付灾难的能力最差的,是来到特莱津的一万五千个孩子。在进入特莱津的时候,一些孩子像汉娜和她的哥哥乔治一样,父母已经被纳粹送往死亡营。他们是孤单地自己来的。也有一些孩子,是和父母一起来的。可是,一进来,根据纳粹的规定,只要是八岁以上的孩子,他们就被迫和父母分开。在特莱津,男人、女人、男孩、女孩,都被迫分开居住。

每次有囚徒来到特莱津,只要有孩子,就会听见哭声,那是孩子们从父母、哥哥、姐姐身边被带走时发出的。汉娜来的时候,也经历了这样可怕的时刻。父母被遣送之后,哥哥乔治是她唯一的感情依靠和亲人,当她到达特莱津的那天,被迫和哥哥分开的时候,她惊吓得大声哭叫。从此,他们所有的人,大人和孩子,都不再有一个家,只有“集体”。在居住区的三年里,汉娜和哥哥眼看着他们年老的外祖母也从布拉格被抓来,又很快在特莱津恶劣的生活条件下死去。

犹太人委员会无法改变冲锋队的规定,他们没有能力给孩子们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可是,他们尽可能让孩子们住好一些的房子。孩子们仍然住得很挤,二十到四十个孩子住一间屋子,房间里挤满了两层、甚至三层的架子床。很多男孩只能两个人挤在本来只能睡一个人的板铺上。到处是臭虫、虱子和跳蚤,冬天没有足够的毯子。这些孩子,平时饿,冬天冷,营养不良,生病,想家。几年来,很多孩子已经被生活中发生的一连串事情给吓坏了。他们只有恐惧,却忘记了什么是快乐。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特殊的经历。

例如,在一九四三年的夏天,有整整一火车的犹太孩子被运到特莱津。一共有一千二百个孩子,从六岁到十五岁。他们活像是一群饥饿的幽灵,在冲锋队的枪口下,从车站被押进特莱津的灭虱站。他们大多数都光着脚。这些孩子到达特莱津的时候,仍然惊恐万状。只有少数孩子说出了他们的来历,他们都是从波兰的“比亚利斯多克集中营”被转送来的。冲锋队枪杀了他们的父母,不知为什么暂时留下了他们。他们中的许多孩子,由于斑疹伤寒,不久就死在特莱津。剩下的也在六个星期之后,被转送到奥斯威辛集中营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