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页)

天。一阵眩晕排山倒海地打垮了她。她不知道她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想:天。眩晕就像是海浪,散发着原始的腥气。没错,腥气,她摇晃着冲进洗手间,她不顾一切地呕吐。她的脊背开始钻心地疼痛――植皮手术让她原本光滑的后背布满了类似鳞片的疤痕。我现在像条鲤鱼。曾经她开玩笑地对小睦说。

陆羽平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蜷缩在地上全力以赴地对着马桶干呕。然后他蹲下来,把浑身发抖的她抱紧。他说:“你哪儿不舒服?”――你哪儿不舒服?能问个聪明点儿的问题吗?

夏芳然还是允许自己待在他怀里,直到她觉得她可以安静下来了为止。她能感觉得出来他不是一个对女人有经验的男人。他抱她的时候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拥抱一个女人也说不定。她的脸埋在他胸前,然后她听见了他急促的心跳声。他的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原先她那头长发在手术时被剪短了,短得像个上初中的小女生。他抚摸着它们,刚开始是笨笨地很迟疑,到后来他的手渐渐变得柔情似水,缠绵的气息就这样家常地氤氲了上来,恍惚间夏芳然觉得自己已经跟这个男人厮守了很多年。

越来越精彩了。夏芳然对自己冷笑。那个半年来天天风雨无阻只为了来喝一杯咖啡的嫩角色现在也粉墨登场,以为自己有的是资格扮演一个施主。真他妈的虎落平阳。最可恨的是,她自己居然给了他一个这样的机会――这让夏芳然胆寒和沮丧。那么好吧,该你说台词了。请原谅我不能在这么一个温情而又委屈的时刻用眼泪打湿你的衬衫。男主角通常在这个时候应该无限怜惜地捧起女主角的脸为她拭去这些泪――我们显然不太适合这么做。

陆羽平沉默了很久,说:“你能不能――让我留下来。”

难怪这句话听上去耳熟。小睦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夏芳然说:“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他说:“我只是想照顾你。”

“我不需要。”她微笑了。她想看看他怎么回答。如果他用那种肉麻的语气说“你逞强的样子让人心疼”之类的话夏芳然确信自己可以把他的头就势按到马桶里。可是他说:“我需要。可以了吗?”

“我现在贬值了,你消费得起了,对不对?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觉得我不过是不想拖累你其实心里对你感激涕零。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我才不是那种人。我现在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当坏人。你别妄想着能感动我。”

陆羽平慢慢地回答――似乎是很胸有成竹的:“你是我这辈子喜欢过的第一个女人。如果我因为你出了事情就这么逃跑――我永远都会看不起我自己。我今年二十岁,要是永远看不起自己的话,那么长的一辈子我该怎么打发?就算是你给我一个机会,行吗?”

你不得不承认他值得加分。陆羽平自己也看出了这一点。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夏芳然突然间柔软了下来。虽然他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脸依旧紧紧地贴在他的衬衫上,可是他知道她笑了。她说:“你比我小三岁。”

他也笑了:“现在流行姐弟恋。”

她说:“我的脾气很糟糕。以前因为是美女所以觉得这没什么。可是现在――我改不过来了。”

他说:“我也有缺点。我――”他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那样地点点头,“我讨厌刷牙。”

“你真惨。”她愉快地叹口气,“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特别,说不定这会影响你以后的心理健康呢。你知道的,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当你是贞子。这样就没问题了。”

“说不定哪天,我会像贞子那样杀了你,也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