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为什么会有河马……”

我觉得这么问是很自然的,但米娜却以怎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似的口吻回答了我。

“是我家里养的。”

“养河马吗?”

“嗯,是的。”

“在家里?”

“嗯。”

对枝形吊灯和挂着床幔的公主床并不感到自豪的米娜,第一次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最早是爷爷在爸爸十岁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

“别怪我刨根问底,送的礼物是这只河马吗?”

“准确地说,是侏儒河马。偶蹄目河马科倭河马属。比普通的河马小得多,特别可爱,是爷爷从西非的利比里亚买回来的。那个时候,日本的动物园里还一头也没有呢,据说它的价钱是轿车的十倍。”

“是因为姨夫说想要河马吗?”

“不知道,我想只是因为爷爷太宠孩子了。”

米娜把胳膊肘放在露台的栏杆上,一直注视着草丛。妞儿仍然是黑黑的一团。

也许是因为体内流淌着罗莎奶奶的血,或是患有哮喘病的缘故吧,米娜的皮肤像薄纸般白皙,仿佛透过皮肤能看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样子。米娜是每个女孩都渴望成为的美少女。只是对于一个即将成为六年级的学生来说,个头还是有些矮小,胸部也没鼓起来,看上去就像个二年级学生。她的手指也好,脚脖子也好,都细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一把握住。

米娜的身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头发,从发根就特别蓬松柔软的鬈发长长地覆盖了半个后背。在阳光下,那头棕发更显得柔软飘逸,有一点微风便轻轻摇曳。

“喜欢妞儿的不止爸爸一个人。学校的同学们,还有附近的邻居们都觉得很稀奇,大家都想来看看妞儿。所以爷爷更来劲了,又买来孔雀、台湾猕猴、山羊、大蜥蜴,把院子弄成了个周末开门的Fressy动物园呢。当然,最有人气的还是妞儿。”

“动物园?”

她说的每件事,都让我惊讶。

“但是,不久就爆发了战争,动物园好像就开了两年左右。我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也只剩下妞儿还活着了。”

我想象着当年Fressy动物园的样子。这并不难想象。因为这里不仅有足够的空间,还有水池、假山、树荫和动物们喜欢的场所。无论孩子们怎样玩闹,台湾猕猴怎么尖叫,想必这喧闹声都会被山里的树木吸收的。

今后我要住下的这个家曾经是个动物园,这是多么幸运的际遇啊!那一定是个和平而愉快的动物园。虽然我从出生以来,还一次都没有去过被称作动物园的地方呢。

我立刻和米娜一起去看妞儿了。

“没事吗?它不会突然冲撞我们吧?”

我躲在米娜身后,提心吊胆地走近它。那里既没有笼子,也没有栅栏。只见那个黑团儿越来越近了。

“怎么会干那样的坏事呢,妞儿可乖着呢!是吧,妞儿。”

米娜像是在哄小猫似的跟妞儿说话,朝黑团儿伸出双手抚摸它,近得快要贴到它的脸上了。好容易我才发现,她抚摸的地方是妞儿的屁股。因为我看到随着米娜的手的移动,它在摆动尾巴。它的尾巴就好像把黏土搓成粗条,嵌在臀部那条缝隙上一个样。

“朋子,你也过来摸它一下。”米娜说。

“啊?”我后退了一步。

妞儿的前半身依旧钻在草丛中,除了尾巴之外一动不动的。它是在睡觉吗?还是在等我抚摸呢?或者只是害羞呢?我判断不出来,但它的确不像是那么粗暴的家伙,圆滚滚的屁股也很可爱,别别扭扭错开着的两条后腿短得令人怀疑能不能支撑它的身体,显得傻乎乎的。

“喂,早上好。”

米娜向它招手。我劝自己说,为了今后与米娜好好相处,此时决不能胆怯。于是鼓起勇气,用中指戳了一下它的尾巴根儿,然后顺着圆乎乎的臀部滑动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