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13页)

易葶望着严启正出神。这个人只要一站上讲台就格外不同,仿佛散发出奇异光泽。自己第一次对他有印象,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呢。

那时的易葶,作为交换生,要在严启正读博的学校待一年。严启正是工程方法论的助教,那门课是易葶的必选课。虽说每堂课他都坐在教授旁边,但直至期中,易葶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一则,从女生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调的后背;二则,她常迟到、早退、缺席,别说助教,就是教授长什么样都未必清楚。

不过后来临近小考,由于担心挂科,她还是决定去习题课看风向。那堂课教授让严启正代上,他站在那里,就像现在这样,自带背光。不安分的女生在无聊之下,产生了不安分的想法。她用课上的时间费尽心思想了几道难题,铃声一响就蹦上讲台心怀鬼胎地提问。助教不疑有他,用低音炮般的魔音为女生讲解,极其认真。好感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之后,每回她都准时出现在课堂上,也常积极地跟助教讨论难点。他对她,关于课程内容有问必答,但除此之外,跟对其他人并无二致。这种态度令一向骄傲的易葶有些气馁:长这么大,还从未遇到对自己视而不见的男生。出于自尊或虚荣,易葶决定做点什么,来加深一下严助教对自己的印象。

回想起来,一开始就是自作孽呢。

会议结束,接近饭点。因是课题合作,故衣食住行都是厂商安排。公司的领导对T大的专家格外尊重,一路好吃好喝地供着,齐淼每每见到这些点头哈腰的家伙就会感叹,盲目崇拜是多么愚蠢。

“我最讨厌他这样了……”进餐时,齐淼对易葶说。

他说的“这样”是指严博士衬衫、西服、发蜡梳头,正襟危坐地对着客户礼貌微笑,并不时给出以“在我们学科里”、“这是国际上”或“我在美国时”为开头的官方显摆贴。

“你对他的意见为什么这么大?”易葶的眼光从未离开过严启正。

“为什么,还用说为什么吗?”齐淼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时间?这是暑假!暑假该干吗?随便干吗也不该在五线城市的厂区记录别人的工作状态吧?”

齐淼被分配到的,确实是整个环节里最累、最麻烦的部分。每天工人干活,他就马不停蹄地跟着观察记录。严启正给出的解释冠冕堂皇:课题是他们的,他们确实该比别人干得更多。可事到临头,这位嘴炮王只负责讲PPT,粗活、累活、脏活还不是全落到自己头上!

“梁意欢在找实习,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结果我被他拖到这个,”他看看周围,“连碗筷都不消毒的地方做苦力!严启正这样的伪君子,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从饭馆回来,易葶闷闷不乐。齐淼以为她大姨妈来了,也不扰她。在他眼里,女生只要来了亲戚,脾气都各种难测。易葶的苦闷当然和生理期没什么关系,只是齐淼刚才提到了一个她试图忽略却始终无法回避的问题,那就是严启正目前的确有正在交往的对象。

初见那个女人是在食堂,彼时他们正在排队,男人把她护在身后,就像当初对她一样。易葶的心情一下就从高空坠落。之后,她躲在角落里看他们谈笑风生,食不下咽,满肚子委屈,想冲上去给他们一人一记耳光,最后却只能静静等他们离开,独自崩溃。接下来好几天,她都在办公室哭得不能自已。面对自己来势汹汹的质问,严启正只淡淡一句“这是我的私事”,她就无法辩驳。

不过,仔细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易葶反而开心起来。听说,那女人是校领导的女儿,是由系主任做东介绍给严启正的。想来,在媒人和对方的身份压力下,严启正即使不愿意,也断然不能直接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