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8页)

包顺贵问毕利格:听说这儿的狼贼精,下毒下夹子的地方,狼都不碰。老狼头狼还能把有毒的肉咬出一圈记号,让母狼小狼吃旁边没毒的肉。有的头狼还能把狼夹子像起地雷一样起出来,成心气你,这是真的吗?

毕利格回答说:也不全对,供销社卖的毒狼药,味大,狗都能闻出来,狼还能闻不出来吗?我自个儿从来不用毒,弄不好还会毒死狗。我喜欢下夹子,我有绝招,除了神狼,没几条狼能闻出夹子埋在哪儿。

包顺贵觉得,场部已经变成了司令部,生产会议成了军事会议。看来当年上级派乌力吉这个骑兵连长,转业到牧场当场长绝对对口,连他自己到这儿来当军代表也是顺理成章。包顺贵用笔敲了敲茶缸,对会议全体成员说:就这么定了!

场部下了死令:各队和个人未经场部允许,不得到牧场北边去打狼,尤其是开枪打狼惊狼。场部将组织大规模打围灭狼活动。各队接到通知后立即准备行动。

各队牧民开始选马、喂狗、修杆、磨刀、擦枪、备弹,一切都平静有序,像准备清明接羔,盛夏剪毛,中秋打草,初冬宰羊那样,忙而不乱。

早晨,遮天的云层又阴了下来,低低地压着远山,削平了所有的山头山峰,额仑草原显得更加平坦,又更加压抑。天上飘起雪沫,风软无力。蒙古包顶的铁皮烟囱像一个患肺气肿的病人,困难地喘气,还不时卜卜地咳几声,把烟吐到遍地羊粪牛粪,残草碎毛的营盘雪地上。这场倒春寒流的尾巴似乎很长,看不到收尾转暖的迹象。好在畜群的膘情未尽,还有半指厚的油膘,足以抗到雪化草长的暖春。雪下还有第一茬草芽,羊也能用蹄子刨开雪啃个半饱了。

羊群静静地缩卧在土墙草圈里,懒懒地反刍着草食,不想出圈。三条看家护圈的大狗,叫了一夜,此刻又冷又饿,全身颤抖地挤在蒙古包门前。陈阵一开门,猎狗黄黄就扑起来,把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舔他的下巴,拼命地摇尾巴,向他要东西吃。陈阵从包里端出大半盆吃剩的手把肉骨头倒给它们。三条狗将骨头一抢而光,就地卧下,两爪夹竖起大骨棒,侧头狠嚼,咔吧作响,然后连骨带髓全部咽下。

陈阵又从包里的肉盆挑了几块肥羊肉,给母狗伊勒单独喂。伊勒毛色黑亮,跟黄黄一样也是兴安岭猎狗种,头长、身长、腿长、腰细、毛薄。两条猎狗猎性极强,速度快,转身快,能掐会咬,一见到猎物兴奋得就像是发了情。两条狗都是猎狐的高手,尤其是黄黄,从它爹妈那儿继承和学会了打猎的绝技。它不会受狐狸甩动大尾巴的迷惑,能直接咬住狐狸尾巴,然后急刹车,让狐狸拼命前冲,再突然一撒口,把狐狸摔个前滚翻,使它致命的脖子和要害肚皮来个底朝天,黄黄再几步冲上去,一口咬断狐狸的咽喉,猎手就能得到一张完好无损的狐皮。而那些赖狗,不是被狐狸用大尾巴遛断了腿,就是把狐狸皮咬开了花,常常把猎手气得将狗臭揍一顿。黄黄和伊勒见狼也不怵,能仗着灵活机敏的身手跟狼东咬西跳,死缠活缠,还能不让狼咬着自己,为后面跟上来的猎手和恶狗,套狼抓狼赢得时间创造战机。

黄黄是毕利格老人和嘎斯迈送给陈阵的,伊勒是杨克从他的房东家带过来的。额仑草原的牧民总是把他们最好的东西送给北京学生,所以这两条小狗长大以后,都比它们的同胞兄弟姐妹更出色出名。后来巴图经常喜欢邀请陈阵或杨克一起去猎狐,主要就是看中这两条狗。去年一冬天下来,黄黄和伊勒已经抓过五条大狐狸了,陈阵和杨克冬天戴的狐皮草原帽,就是这两条爱犬送给他俩的礼物。春节过后伊勒下了一窝小崽,共六只。其它三只被毕利格、兰木扎布和别的知青分别抱走了。现在只剩三只,一雌两雄,两黄一黑,肉乎乎,胖嘟嘟,好像小乳猪,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