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二十五分(第4/7页)

梅勒妮擦了把脸,把头缩到两臂中间。

……在家里。

如果她一直在家里,像她父母要求的那样——哦,是父亲,但是她父亲的决定就相当于她父母的决定——她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她们也不会在这里。

苏珊也还活着。

不要再想这些!

熊从屠宰房门口走过,向里面看了一眼。他按着自己的胯部,冲香农喊着。他抬高了膝盖,好像在问她是否还想再踢他。她努力想用蔑视的目光看他,但实际上盯着自己的胳膊,擦着褪了色的自己画的超级英雄文身图样。

布鲁图喊着什么,熊抬头看着他。这个大个子男人怕他,梅勒妮看到熊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毫无幽默感地笑着,冷笑。他瞥了哈斯特朗太太一眼,但目光更长时间地游移在女孩儿们身上,特别是双胞胎和艾米丽,她的服装、长袜、黑色的高档皮鞋,这套服装是专门为了看梅勒妮在堪萨斯州聋人剧院夏季朗诵会上的表演而买的。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目光从小女孩儿身上移开,很不情愿地回到屠宰厂的主房间。

把她们弄出去,梅勒妮告诉自己,无论怎样,一定要把她们弄出去。

可是,我不能。布鲁图会杀了我。他会强奸我。他是个魔鬼,他不是人。她想起了苏珊,又流下了眼泪。他是对的,她的父亲。

因此你应该在家里。

她会活着。

托皮卡朗诵会之后将不会再有秘密约会,没有谎言,没有艰难的决定。

“转过身,面向墙。”她向那些女孩儿做着手势。她必须让她们远离熊,不让他看见她们。她们听话地移动着,眼里含着泪。瘦小的香农没动,瞪着愤怒而蔑视的眼睛——这个假小子。凯莉也没动,尽管她不愤怒也不蔑视,只有怪异的克制。这个女孩让梅勒妮很不安,她的眼睛里到底是什么?那是苏珊眼里曾流露出的影子?这是个有着成年女人表情的孩子。我的上帝,她的眼里是复仇、冷酷和原始的仇恨。她真的是苏珊的继承人吗?梅勒妮很困惑。

“他是磁力发电机。”凯莉不带感情地做着手势,盯着布鲁图的方向,向香农提出自己的观点。这是她自己给汉迪起的绰号。另一个女孩儿不同意:“不对,他应该是恶毒先生,而不是那种讲兄弟情谊的人,是坏蛋中的坏蛋。”

凯莉想了一下:“但是,我觉得——”

“哦,你们俩,别闹了。”贝弗莉打断她们的对话,她的手举起又放下,像她挣扎着起伏的胸脯一样,“这不是愚蠢的游戏。”

梅勒妮点着头:“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哦,哈斯特朗太太,梅勒妮暗暗地生气,求求你……你怎么还哭?脸红一阵青一阵,浑身颤抖。求你不要这样!她抬起手,“我一个人不行。”

但是哈斯特朗太太已衰弱无力,她躺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头靠着一个排血槽。就是在这些排血槽上,热血从垂死的牛羊身上涌出,生命消失了。她一言不发。

梅勒妮抬起头来,女孩儿们都注视着她。

我必须做点儿什么。

但是她能想起的只有她父亲的话——幻影中的话——去年春天他坐在他家农舍前廊的秋千上,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他对她说:“这是你的家,这里欢迎你。要知道,这是个归属的问题,在某个地方停留下来是上帝的旨意,那么,你的地方就是这儿。无论在什么地方,做你能做的事,这样,你的问题就不会再困扰你。上帝会安排的。”

当时她非常准确地理解了这些话的意思,即使有那些难处理的齿擦音和容易忘却的声门停顿。就像现在理解汉迪——布鲁图——一样清晰。

父亲最后说:“因此你应该留在家里。”他站起身,拿起装氨水的桶,没有让她在纸板上写下回答的话,尽管在家里她总是随手拿着纸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