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三十分(第4/7页)

他用她根本无法理解的话冲她喊着,并摇晃着她。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真正的狞笑——而且伴随着冷酷的瞪视。他的脸色变得暗淡下来。梅勒妮恐惧得放下了手。

“这是……什么?”熊说,“我看我们……关于那件事。”

梅勒妮是后天耳聋,她八岁时失去了听力,这时她已掌握了语言技能。与大多数女孩儿相比,她拥有更好的唇读能力。可是,唇读是一种很不确定的技能,比单纯观察嘴唇的变化要复杂得多。唇读的过程包括嘴巴、舌头、牙齿、眼神和身体其他部分的运动。你想读懂一个人的语言,就得对他非常了解。熊生活的世界与梅勒妮的不同,梅勒妮的生活属于旧的英语体系,是那种人们品着神圣而时尚的饮料,地处中西部小城镇的学校。他说的话她一点儿也不懂。

这个大块头男人一边笑,一边吐着白色的唾沫。他的眼睛追逐着她的身体——紫红色高领罩衫下的胸脯,深灰色的裙子,黑色的紧身裤。她笨拙地抱着胳膊。熊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哈斯特朗太太和苏珊身上。

鼬鼠正前倾着身子说话——可能是在喊话,正像人们经常对聋人做的那样——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当人们喊的时候,他们说话的速度往往很慢,他们嘴唇的运动更易被读懂。他在问谁在面包车里,梅勒妮没有动,她动不了,她出汗的手指夹紧了肱二头肌。

熊低头看着那个受伤的男人被打烂了的脸,用穿着靴子的脚冷漠地踢着他的头,看着他的头前后荡悠。梅勒妮喘着粗气,那种踢打死者时的漫不经心和无缘无故,使她毛骨悚然。她开始哭了。熊推着苏珊和哈斯特朗太太走向面包车。

梅勒妮瞥了苏珊一眼,双手用力摆着,意思是:“不,不要那样做!”

但是苏珊已经开始移动脚步。

她完美的体型和运动员的身体。

她一百二十磅的体重。

她有力的双手。

当熊意识到一个女孩儿的巴掌正向他的脸扇去的时候,他吃了一惊,头往后一躲,并在距离他的眼睛一英寸远的地方抓住了她的手。惊讶变成了娱乐,他把她的胳膊向下弯曲着,一直压到膝盖上,然后把她推倒在地,她的裤子和白罩衫上都沾满了泥土。熊转向鼬鼠,对他说了些什么。

“苏珊,不要。”梅勒妮用手示意。棒槌学堂·出品

苏珊又站了起来。但是熊这回有所准备,他转身面对着她。当他抓她的手时,他的手触到了她的胸,并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突然,他对这种游戏厌烦了,冲着她的肚子狠狠地打了一拳,她跪倒在地,抱着肚子,挣扎着喘着粗气。

“不!”梅勒妮用手语向她示意,“不要打。”

鼬鼠对熊喊道:“在哪里……他?”

熊指向高高的麦地。他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表情——好像他不赞成什么事情,但是又害怕表现得过于严厉。“不要……时间……这些废话。”他嘟囔着。梅勒妮顺着他的眼神,观察着麦秆,她无法看得很清楚,但从影子和模糊的轮廓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男人,弯曲着身子,身材不高,但很结实。他的胳膊向上举着,像在行纳粹礼。这种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在他下面,梅勒妮感觉是个人的形状,穿着深绿色的衣服。

那个女人就是手提包的主人,梅勒妮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求求你,不要……

那个男人的胳膊慢慢地放下来。透过起伏的麦浪,梅勒妮看到了他手中的金属暗淡的光。

鼬鼠的头轻轻地弯下去,他好像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他退缩了。熊的脸上挤出了一丝冷笑。哈斯特朗太太用双手捂住耳朵,感到十分恐惧。

梅勒妮一边哭一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麦田,她看清楚了:那个模糊的人影蹲得越来越低,但还是比那个女人高。高高的麦子在七月狂风的吹拂下优雅地晃动着。那个男人的胳膊慢慢地举起、放下,一次又一次。他的脸一直盯着躺在他前面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