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叫伊凡的人

助祭阿格夫两次临阵脱逃。为此被遣送至莫斯科惩戒团。总司令谢尔盖·谢尔盖耶维奇·加米涅夫在惩戒团行将开拔去前线时,专程赴扎伊斯克市视察该团。

“我不需要他们,”总司令说,“把他们送回莫斯科去扫茅房……”

在莫斯科,从惩戒团中好歹拼凑出一个连前往增补作战部队。助祭也在其内。他去了波兰前线,到了那儿,他称自己耳朵聋了。包扎队的医士巴尔苏茨基围绕他忙活了一个礼拜,也没能让他顽石点头,道出真情。

“去他的吧,什么聋了,”巴尔苏茨基无可奈何地对卫生员索伊钦柯说,“去辎重队弄辆大车,我们把助祭送到罗夫诺市去接受检查……”

索伊钦柯在辎重队弄到了三辆大车,驾第一辆大车的是马车夫伊凡·阿金菲耶夫。

“伊凡,”索伊钦柯对他说,“把这个聋子送到罗夫诺去。”

“可以送他去。”伊凡·阿金菲耶夫回答说。

“要他们开个收据交给我……”

“明白,”伊凡·阿金菲耶夫说,“收据上开什么理由,因为他耳聋?……”

“把自个儿的命看得比什么都值钱,”卫生员索伊钦柯说,“这就是全部理由。他是共济会员,哪是什么聋子……”

“可以送他去。”伊凡·阿金菲耶夫回答说,随即跟着其他大车走了。

包扎站前聚集了三辆大车,坐在第一辆上的是一个调到后方去的女护士,第二辆运送的是一个得了肾炎的哥萨克,第三辆上坐的是助祭伊凡·阿格夫。

办妥一切事情后,索伊钦柯跑去向医士汇报。

“我们的共济会员要走了,”他说,“交托给了革命法庭的车队,要他们开收据。这就要上路了……”

巴尔苏茨基朝窗口瞥去,一眼看到了三辆大车,立刻连帽子都不戴,冲出屋子,脸涨得通红。

“天哪,你会要他的命的!”他朝伊凡·阿金菲耶夫吼道,“得给助祭换辆车。”

“不管把他换到哪辆车上去,”站在近旁的哥萨克笑着插嘴说,“咱们的伊凡也饶不了他……”

伊凡·阿金菲耶夫手握鞭子站在马的旁边。他摘下帽子,彬彬有礼地说:

“你好,医士同志。”

“你好,朋友,”巴尔苏茨基回答说,“你是一只野兽,心狠手辣,得给助祭换辆车……”

“我很想知道,”于是这个哥萨克尖声尖气地说了起来,他的上嘴唇先抽搐了一下,随后就在雪白的牙齿上打起战来,“我很想知道,当敌人施尽毒计迫害我们的时候,当敌人把我们往死里打的时候,当敌人在我们脚上捆上沉甸甸的铅块的时候,当敌人用毒蛇缠住我们双手的时候,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可以捂住耳朵装聋子吗?这么做对我们来说合不合适?”

“伊凡是政治委员的拥护者,”第一辆大车的车夫科罗特科夫大声说,“嚄,政治委员的拥护者……”

“哪扯得上什么‘拥护者’!”巴尔苏茨基嘟囔说,扭过脸去,“我们全都是政治委员的拥护者。可办事得讲个规矩……”

“要知道,他,就是咱们这个聋子,耳朵尖着哩。”伊凡·阿金菲耶夫突然打断医士的话,用粗大的手指转动着鞭子,格格地笑了起来,朝助祭挤了挤眼睛。那人坐在大车上,耷拉着宽大的肩膀,摇着头。

“得了,出发吧!”医士无奈地大声说,“你要承担负全部责任,伊凡……”

“我同意承担,”伊凡·阿金菲耶夫鞠着躬,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坐舒服点儿,”他对助祭说,但没有回过头去,“再坐舒服点儿。”这个哥萨克又说了一遍,把缰绳握在手里。

大车排成一溜,一辆接一辆在公路上奔驰起来。跑在最前面的是科罗特科夫,伊凡·阿金菲耶夫殿后,他用口哨吹着歌子,挥舞着马鞭。他们就这样跑了十五俄里,将近黄昏时,敌人突然像潮水般袭来,把他们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