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婆子(第3/4页)

风婆子瘪瘪嘴:“我不喜好那事儿。”

“那你喜好什么?我总得帮你一点忙啊!”

“你放开我就中。”

煞神老母咬咬牙:“咱可不能放你。咱俩见一面不容易,还没亲热够呢……唉,我忘了说哩,咱有不少好酒,连宫里大神他们都来讨,抿一口再也忘不掉,半夜馋得扑啦扑啦打滚儿,你老姊妹不想尝上一小口儿?”

风婆子的眼睛第一回变得这么亮,斜着她:“有好酒?”

“嗯哪!”

“那你取些来试试看……”

煞神老母这才把风婆子的胳膊放开,领着她往前走了。走了一会儿风婆婆嫌累,说一句“你搂紧我”,就化为一片云气,在树梢上一缠,借着树干的弹力腾空而去。煞神老母喊着“到了到了”,使劲捅弄几下,风婆婆就显出形来,降在了地上。煞神老母招呼几只野物出来帮忙,又喊憨螈,让他们起酒去。都问什么酒?煞神老母回头瞥一眼风婆子说:“看老姊妹凶巴巴的模样,就搬来我常喝的五毒酒吧。”

两个老婆婆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从半下午一直喝到了掌灯时分。风婆子醉了,走路晃荡,咕哝:“真好酒啊!喝了你这酒,我真想移山填海,再把沙子扬个满天满地。我今夜火气一下就变大了,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她把两拳攥起,“你看看我手上的筋络,鼓胀起来了啊!”

煞神老母凑过去看了看,又按住她的后背拥了拥,拍了拍她干瘪的乳头,奉承说:“老姊妹浑身都是劲道,就是十七八的大闺女,也比不上你一个小脚趾哩!你再别说自己老了,从今以后你就瞧吧,那些神将和大神——不管是谁,见了你一准都得红了脸想那事儿……”

风婆子正色:“我说过了,我不喜好那事儿,从年轻时候就不喜。”

“你是不喜啊,我是说他们男人。他们见了你的美貌……”

风婆子打断她的话:“也美不到哪里去吧!干脆些吧,酒喝到了这数儿上,咱也算是一对知己了,你想求我干点什么?有话这会儿直着说吧,我这人性子忒急,心眼也直,见不得绕来绕去的人。”

煞神老母拍拍手:“真是一对知己!老知己啊,我的脾气和你真是一模一样,咱们现在就直通通地全倒出来吧——我想让老姊妹帮我把海滩上新长的树呀苗的全毁了他娘的,也就是说,你得用一个个大沙丘把它们压在底下,让它们永世不得翻身……嗯,不得翻身!”

因为发狠,煞神老母说话时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风婆子歪着头看她:“老天!它们总是一条条性命啊,压在地底不舒服哩,我平时害怕它们给压在了下边,淘金时都不敢把沙子扬得太高……”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往狠里扬沙就是,你就可着劲儿翻找金子吧!有了金子,你打造一对大耳环,再做一只大金碗——捧着金碗吃饭,一走路金耳环滴里当啷的,那有多来劲儿啊!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儿哩?我会天天送酒给你,让你一天到晚喝个肚儿圆……”

风婆子眼珠转着,瘪着嘴。这样停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就按知己说的办吧。”

3

风婆子三天两头就要醉酒一次,只要醉了就要狂舞。那时真是飞沙走石,整个平原上连一只小鸟都不敢飞。所有的人家都要关紧门窗,说不得了啦,风婆子又来了,这老太婆真是疯了,她要把大海翻个底朝天,把好生生的平原堆成一片坟场……

真的,大风停息之后,满海滩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头。这坟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垒越高,变得像山一样。沙丘上新长出的灌木和荒草不久又会被涌起的沙子埋葬。沙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腾起,届时人在十步之内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沙尘一旦停息,会在荒原上拣到被飞沙打死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