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夜叉(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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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老母坐在太阳西沉的大海边上等俊小伙儿。她呻吟着说给自己听:你啊,到底还是老了馊了,光鲜可人的时候一去不复返了他娘的。想当年小女子也曾叱咤风云,说一不二,是男人的勾魂草,在风里一摇,男人就倒了。如今哪,不是岁月不饶人,而是大神心太狠:被遗弃的女人老得快,咱的心一死也就没打好谱了,吃五毒喝浑水,石板上睡觉不盖被,活过一天算一天。她叹的是自己这老丑的容颜,再也不能打动美夜叉了。不过她并不死心,因为一辈子的风尘中也练出一手绝活儿:只要面对一个动心的男人,闭眼咬牙一激灵,一抖瑟,就会有一股怪异的气味从毛孔弥漫出来。这团大气把对方笼罩起来,再硬的汉子也会酥软,他会不知不觉地跌撞过来。那时她就紧紧搂住这烫人的躯体,从头到脚安慰他,把他的头颅扳到大腿上,一下一下伸理他的长眉、亲他的眼睛,再搔弄他的下颌——那时他就会像一只猫儿一样,舒服得仰起脖子叫唤。

天不早了,美夜叉该出巡了。她一遍遍望着远海,目不转睛。大海涌金的时刻啊,金子一样的俊俏后生啊,都一起呈现出来。她又一次看到那个挺立的身姿,那个剪影,那个顶着火烧云的家伙了。她放开喉咙呼叫,海浪在她的声波里卷动,又把她的声音缠裹成一团一团,让游过的大扁鱼一口吞下。所有吞下这些东西的扁鱼都因为腹部胀痛,迎着西沉的太阳没命地蹿跳。美夜叉一手放在耳侧,一手扶住金叉,飞速滑向四方。他倏地来到一个浪谷,又眨眼踏上玻璃山巅。他怜惜地看了一眼大扁鱼,不再耽搁直趋沙岸。岸上坐着煞神老母,她手打眼罩望过来,泪眼濛濛。

“大婶等你等得闪了脖子,手脚抽了筋,眼珠僵得像石头。你可来了,好孩儿,俊美大娃,大婶想你想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一天到晚净做花梦……”

美夜叉安安稳稳站住了听,最后那个词儿让他疑惑起来。他小声问:“‘花梦’?这是什么梦?”

煞神老母合掌大笑:“好孩儿你坐下,坐下,不用这么急三火四赶路,这辈子路还长着呢,怎么赶得完,不如到了一站歇一歇,好生玩上一场。记住:亏了什么都别亏自己的身子啊,趁着年轻时候,大金叉扛着,正经寻下一些女孩儿不好吗?”

美夜叉脸红了,嗫嚅:“大婶说哪去了。”

“大婶可是过来人,刚才说的做花梦的事,就是想起了年轻时候。那时候大婶不是吹啊,你耳朵里大概多少也听到些风声吧?无论多么英俊的男人只要见了咱,裤子就再也扎不紧了。可咱对大神忠啊,这就少不了得罪一些人。不过咱如今离开大神了,已经是个自由身了。我琢磨着你这个孩子啊,在宫里也管束得严紧,好不容易得空儿跑出来,该好好消受……”

“大婶,我不喜好那事儿。”美夜叉只得开门见山,直通通地告诉她。

她虎着脸拍腿:“这就不实在了不是?在大婶跟前该着有一说一,不用不好意思。年轻人哪有不喜好那事儿的?你不过是客气罢了!唉,我不过是年纪大了,早上几年,我会第一个跟上你走,为你这样的俊人儿死了也值!你不用一听到这搭上又眨巴眼又挠头抓腮的,咱是有话直说、心直口快、见义勇为、两肋插刀的人。”

美夜叉长长叹气:“直是直了点儿,不过咱跟你说的也是实话,咱真是不好那事儿。”

“咦?难道大婶真是遇上了稀罕人物?呔,噫,哦哟?也罢,兴许呢!这么着吧,大婶喜欢你这年轻人,实话实说吧,咱爱上了你,也就是说海边上发生了老少恋——我只想可着你的心思办点事儿,你说说看——喜欢什么?这天底下的,只要是你要的,我拼了老命也去弄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