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梦醒了(第2/7页)

穆益谦是和小妹一起赶到医院的,他紧张的神经绷在身体的每一寸角落里,他知道,沈南乔听到了他和她父亲的谈话,他在一种慌张又恐惧的情绪中,期盼着刚刚听到的那个消息不是真实的。可是,一到医院,当他看到医生推着沈建业的遗体从身边走过时,他已然惶惶而知,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到了蜷曲在角落里,木然憔悴的沈南乔,她抱着自己坐在那儿,仿佛一片即将被吹落的枯叶。他静静地走近,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握住她颤抖的双臂。他知道她难受,恐惧又孤独,他也心疼,心疼得想抽自己。

沈南乔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脚看,恍惚觉得有人接近自己。她缓缓地抬头,一瞬间,一颗晶莹浓烈的泪珠“吧嗒”落下。

穆益谦一颤,与她目光相接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她整个身体传达出来的绝望和恨意。她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一寸一寸地剜着他的心。

她看着他,像一座木雕一样毫无温情地冰冷地看着他,他试图去握住她的最后一点信任,希望能解释整件事情。穆益谦刚想伸手去抱南乔,一旁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许亦一个健步冲上来,提着他的领口,一拳挥了过去。穆益谦来不及闪避,许欣倒是反应极快地走了上来,拦住许亦,开口喊道:“哥,你发什么神经!”

许亦不顾许欣的阻拦,又抓着穆益谦的衣领,往他右脸上揍了一拳,嘴里狠狠地斥道:“穆益谦,你个浑蛋,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能这么对她!”

穆益谦的脸上已经一片青紫,他用圆润的指盖擦过红肿冒血的嘴角,看了他一眼,也不说任何话。

他能说什么呢,他自己也想骂自己,他就是个浑蛋。

两个警察突然走了过来,看着这场面也来不及追究,只是问道:“谁是沈建业的家属?”

一直处于完全无视中的沈南乔,听到父亲的名字,微一抬头,看着两个漠然的穿制服的警察。许亦见此,也暂时压住心里的愤怒,对警察说道:“有什么事吗?”

“沈建业是从立新酒店的十三楼窗口跳下来的,初步判定为自杀,这是他身上的遗物,我们已经检查过了,现在交给家属。”警察拿出一个塑胶袋,里面是沈建业的身份证,还有一张沾满血迹的字条。

沈南乔缓缓地扶着墙壁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了过去,仿佛再一次看到了父亲那张永远沉默的脸,他收拾着碗筷一转身的皱眉,他在昏黄的路灯下微弯的脊背,他拿出存折时沉默无言的微笑,他在睡床前摸着她柔软头发的一声叹息。

这浸润着她前半生,伴着她的年少时光而渐渐成长的唯一血脉,就这样以仓促而单薄的方式,宣告结束。

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尽似的,又涌了出来,她看到了塑胶袋里那张沾满血迹的字条,那被父亲紧攥在手里,如同遗言的“我有愧”三个字。沉默如父亲,他最终却没有选择沉默离去,而是留下这血迹斑斑的遗言,其间有过怎样的挣扎再也不为所知了。

她抢过警察手上的塑胶袋,飞快地向外跑去。穆益谦追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肘,轻柔而又那么急切,仿佛想抓着她破碎的灵魂企图可以由自己亲手拼凑完整。

沈南乔在被他抓住的那一刹那,脚下一停,几乎没有半秒考虑的间隙,扬起右手往后狠狠地扇了过去,她感觉疼,手掌心里火辣辣的疼,疼得可以听见骨头里“吱吱”的碎裂声。

穆益谦没有放手,只要她的眼神是在看着自己,不管多么强烈的恨,只要她还愿意看着自己,他都能承受。

沈南乔的泪水流了满面,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怎么可以哭呢,怎么可以在他面前哭呢?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他一怔,因为看到了她眼里的厌恶。手上不禁一软,放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