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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布亚大街上的“巴布亚大道”是间低矮、生意清淡的小酒馆,塑料天花板上有带监狱风格的条纹灯光,困在木料横板之间。几年前这里曾发生爆炸,没人记得为什么。宽阔的窗户开向巴布亚大街,直面大海。一张长桌边,一个下巴肥厚的男人在穿黑西装、戴墨镜的保镖保护下,对着电视摄像机大吹大擂。大熊坐在他自己的空间里,看他自己的报纸。周围的桌子空无一人。他穿着P&B的条纹休闲外套,头戴一顶从精品区花六十美元买来的巴拿马帽。闪亮墨黑的海盗胡子看来像刚洗过,刚好配他乌黑发亮的眼镜框。

“你打过电话来,泰迪。”潘戴尔提醒着。他已经在报纸后面坐了一分钟,却没有任何动静。报纸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

“干吗?”大熊问。

“你打电话,所以我来了。外套看来挺好的。”

“谁买了稻米农庄?”

“我的一个朋友。”

“阿布瑞萨斯?”

“当然不是啰。”

“为什么当然不是?”

“他快破产了。”

“谁说的?”

“他说的。”

“也许你付钱给阿布瑞萨斯。也许他替你干活儿。你和阿布瑞萨斯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一起贩毒,像他老爸一样?”

“泰迪,我想你是疯了。”

“你拿什么付卢尔德的钱?你吹嘘的‘脑袋坏掉的百万富翁’是谁?竟没分卢尔德一杯羹?这实在让人作呕。怎么会想出这种荒唐的点子,在铺子楼上开间会客厅?你出卖给什么人啦?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个裁缝啊,泰迪。我替绅士做衣服,而且我生意兴隆。你打算替我做免费的宣传吗?不久前《迈阿密先驱报》上有篇报道,不知道你看见没。”

大熊叹口气,声音一点活力都没有。就算最初曾有过同情、怜悯与好奇,也早就流失殆尽了。“我来解释新闻业的基本原则吧。”他说,“我有两种赚钱的方法。第一种,别人付钱让我写故事,所以我就写。我痛恨写,可是我得吃饭,我得要钱养我的嗜好啊。另一种方式,别人付钱要我别写故事。对我来说,这种方式比较好,因为我不必写任何东西,一样可以拿到钱。如果我牌玩得更好些,靠着不写东西,我可以比写东西赚到更多钱。还有第三种方法,这个我不喜欢,我称之为我的最后手段。去找政府里的某些特定人士,提议出卖我所知道的事。可是这个方法让我很不满意。”

“为什么?”

“我不喜欢暗中交易。如果我是和普通人交手——比方你——或和那边那个人——我知道我可以毁了他的声望,他的生意,或他的婚姻,而且他也知道,所以那个故事就有价格,我们可以达成协议,这是很普通的商业手法。可是,如果我去找政府里的某些特定人士”——他不以为然地摇摇颀长的头,非常轻微地——“我不知道对他们来说值多少钱。他们有些人很精明,有些却很笨,你不知道他们是不在乎还是不告诉你。所以就要虚张声势,再吓唬回来,很浪费时间。也许他们也会用我的档案来威胁我,把我打倒。我不喜欢这样浪费我的生命。你想要做生意,就快快给我一个答案,省得我麻烦。我会给你一个好价钱。因为你有个脑袋坏掉的百万富翁任你摆布,所以在客观衡量你的财力时,当然也应该把他列入考虑。”

潘戴尔有股冲动,想把他的微笑按顺序一一整理好,先是一边,接着是另一边,然后是脸颊;等他容许这些部分全集中一致的时候,就轮到眼睛了。最后是他的声音。

“泰迪,我想你在耍欺负老实人的老把戏。你一面告诉我说‘飞吧,飞吧,全都泄露啦’,然后一面盘算,等我赶往机场的时候,就搬进我的房子里去。”